钱玉唉声叹气,道:“罢了,寻不到盟主,便向夫人请教,也是一样。我想到一计,或能对付七煞魔头,正想说给盟主他老人家参详。不过盟主宅心仁厚,恐怕未必会认同,依老夫之见……”一面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玄霜一心想尽快赶走钱玉,好来哄骗南宫雪喝下绝情散。抱肩冷哼道:“俗话说盗亦有道。魔尚且崇尚单打独斗,以真本事决高下。倒是这些自负软弱可欺之人,反而尽在背后耍弄卑鄙无耻的手段,还这么大声说出来,好不知羞。”钱玉恼道:“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说话,别胡乱插嘴。”向着南宫雪又换了一副嘴脸,道:“依夫人之见呢?”
南宫雪沉吟道:“虽然有亏于光明正大,但这提议……却也稀奇得很。可是,七煞魔头虽然穷凶极恶,毕竟不是傻子,咱们是否真能骗得他过?”
钱玉喜道:“对呀,这就是咱们所要的效果了!越是稀奇,旁人越是料想不到,才有望出奇制胜。七煞魔头会相信焚身成魔,对这类神神鬼鬼的说法也不会怀疑,这法子是最好不过。老夫就知道,夫人定会同我有共鸣!”其实南宫雪对他的计策并不赞同,只不便当面拒绝,又不愿违心称赞,才折中说了一句“稀奇”。
玄霜冷笑道:“哟,顺着竿子爬,说你胖你就喘了。人家是给你面子,勉强捧场,这都听不出来?经天火淬炼,化身为魔,此事究竟有理可循,有据可考,没见他最终不也成功了?哪像你这听来便是骗局的蠢话?我且问你,假如你的敌人没来由的对你说,只要将你的兵器丢到河里,你们家祖坟里安葬死去千百年的老祖宗就能爬出来,给你拜个早年,你信是不信?”
钱玉冷笑道:“满口胡言,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你倒是诚心耍爷爷玩儿来了?”玄霜道:“唔,那恭喜您啊,总算比彻头彻尾的傻子好过几分。人家可是远胜你百倍的聪明人,试想,连你这样的傻瓜都骗不倒,还是别拿到外头丢人现眼了。”
钱玉闻言大怒,本来见玄霜不过是个孩子,不愿同他过多计较,但经其百般挑衅,着实怒不可遏。向南宫雪问道:“夫人,这孩子是什么人?怎由得他在此胡言乱语?”南宫雪道:“这……这个……”对他这尴里不尬的身份,确是不知该如何介绍为好。玄霜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我叫凌霜烬。”抬起视线,挑衅般斜瞟过去。
钱玉愕然道:“凌霜烬?便是那个魔教副教主凌霜烬?”玄霜叹道:“老先生,恐怕你是眼也花了,耳也聋了,当初我在华山背离魔教,天下皆知,怎地唯有您孤陋寡闻?”钱玉恨恨道:“什么背离魔教,根本是你们里应外合,上演的一出好戏!”
玄霜道:“您说是,那就算是吧。不过老先生来头不小嘛,连咱们魔教内部这等顶尖机密,也能随口便说?不知您是哪一位卧底的堂主啊?咱们将接头暗号对上一对,可好?您瞧,我这么有名,您也是对我敬仰已久,但我却叫不出你的名字,岂不太是失礼?”
钱玉已气得头顶冒烟,南宫雪又是好气,又觉好笑,道:“行了,玄霜,你别闹了。钱长老,他是李盟主带来的,如今既已改过自新,咱们就该给他一次机会。”钱玉哼哼了两声,大致意思是说,我可没看出这小魔头哪有半点改过自新的模样。
玄霜嬉皮笑脸,拍着巴掌道:“对啊,可是李盟主跪在地上求我,我才答应他加入武林盟。不然啊,谁稀罕你们这个破地方?”
南宫雪皱了皱眉,觉得他所言未免过分,却不知李亦杰确是曾向他下跪求恳,只是所为人事不同。
又听玄霜笑道:“所以说啊,你现在怀疑我,便是怀疑李盟主的眼光,便是怀疑整个武林盟是否可靠,便是怀疑盟内帮众跟你是否同一阵线,也便是怀疑你自己。瞧啊,连你自己都要怀疑,也怪不得旁人疑心。哦,是了,我先自我介绍,在下实在伟大,不仅是魔教副教主,更是皇宫里将要成为太子的阿哥。要说打探情报嘛,是同时替两方做卧底。你看,我对你掏心掏肺,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就算是为报答我,你也该交待几句实话不是?老实说,你到底是哪一堂的堂主?风雷堂?曜陇堂?还是……”
钱玉怒道:“你这臭小子,给我闭上你的嘴!老夫是丐帮堂堂八袋长老,岂能受你这幼齿小儿愚戏?”
玄霜故作恍然大悟,大幅度点头,假扮作是满怀求知欲,抓了抓头皮,道:“哦,大概是我记性不大好,不过这丐帮……几时不属于武林盟啦?还是你们丐帮内部为争抢地盘,正起内讧?或是贵帮帮主有意取李盟主而代之?嗯,有进取之心,这是好事,我又不会投你的反票。所以才趁着盟主不在之时,故意提出个计策争取表现。万一成了,便能收获民心。万一不成,还可以将黑锅推给盟主来背,果然是妙计!哎,只不过,武林正值危难当头,大家就应同气连枝,共抗敌患,这么急着分家,那可是有违……这个叫做……‘侠义道之本分’哪!通常叫做聪明面孔笨肚肠,瞧你这一副脑满肠肥的蠢面孔,估计倒有个聪明肚肠,还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我跟你说,可别给我装傻,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
钱玉怒喝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武林盟一向是同心同德,怎会受你这小鬼几句挑拨所惑?”
玄霜道:“你的嗓门就是别放得这么大,它也一样是同心同德。你偏要大吼两声‘岂有此理’,就为着指责它一向的同心同德?哎,看来有人就是瞧不惯太太平平,好端端也要闹出点事来。我分明是好心给大家拉拢,你却说我挑拨,哦,也是啊,挑拨了您和大家的关系,与你做盟主不利。哎呀,这可是小弟的疏忽,小弟错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南宫雪拉住玄霜衣袖,斥道:“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没口子的乱说,钱长老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钱玉气得胸口连连起伏,怒道:“这该死没教养的小鬼!”气得头顶几乎要冒出烟来,正瞥见地上的茶杯,端起咕咚咕咚的灌了进去。
玄霜急叫道:“慢……”以他功力,本来足能及时阻止,但一只手给南宫雪拽住,又不便一巴掌甩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钱玉将茶水喝干,竟连一滴也没剩下。连连捶头,赌气道:“我没教养,也是李盟主没教好。你对盟主再多不满,也不必变着法子给他罗织罪名……”
钱玉刚想开口反驳,忽然双眼一翻,“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同他随行的另一名丐帮弟子吓了一跳,叫道:“喂,快找大夫来瞧瞧!”又道:“你这魔教小子,弄的什么妖法?”
堂中一位瘦小大夫应着招呼,立即奔进房来,忙不迭的取出药箱,替钱玉号脉。玄霜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道:“谈何妖法?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那茶是我塞给他喝的么?他偷喝了我的茶,我还没寻他算账!不如你代他赔来!”
那小丐怒道:“大家都是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早知你这邪魔外道没安好心,李盟主就不该留你!要不是你使毒,钱长老好端端地怎会晕倒?”
玄霜道:“正是因为大家都亲眼所见,我才更不会弄什么古怪啊,否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我给你说,朋友,下毒也是要本钱的,毒药不会从天上掉到你面前来。假如我真是七煞圣君派来给你们找麻烦的,也该寻个有些分量的人物下手才是。钱长老什么都算不上,好比我要到一户人家偷盗,不拿些值钱的东西,却要给他家猪圈里一只正睡觉的猪剃毛,你说我像那样的蠢货么?至于为何突然晕倒,尽管发挥你的想像啊,这个原因可就多了。或许是他昨晚上喝多了酒,或许是他突然看到一只老鼠,也或许是他那事儿做多了……”
那小丐怒道:“小畜生,一派胡言!到底谁才是大夫?”玄霜笑道:“我可没闲心啰嗦,这当口一直是你在同我瞎搞啊。”那小丐便有滔天怒火,也只好先等诊断结论。但看大夫神色越来越是凝重,将箱中一类用具翻了个遍。时而俯在他胸口听心跳,时而翻开眼皮,时而查看舌苔,始终没得出结果。
那小丐怒喝道:“喂!你到底会不会治!”听他这一声喊,恐怕令得房子也要抖上三抖。玄霜幸灾乐祸的瞧着热闹,那大夫沉吟道:“这个……钱爷的症状,古怪得很,恐怕不是中毒……至于为何突然晕倒,我实在不大清楚,这一时也说不上来。或许是过于疲劳,让他多躺着休息些时,或能自行醒转。”
那小丐怒道:“喂,他要是自己会醒,还请你瞧什么?”玄霜拍手笑道:“他不醒是他的事,何苦难为大夫?咦?嘻嘻,过于疲劳?别是当真那事儿做多了?”
这一句话将那小丐的矛头重新引回,怒道:“你还敢乱讲!还不是你将钱长老气晕了!”玄霜笑道:“你怎知必然是我?说不定是他想到你这个当弟子的太不争气,没脸活在世上,这才晕倒?”那小丐怒道:“方才只有你同他吵架,不是你又是谁?”
玄霜道:“吵架么,好像是双方都得参与,才吵得起来。谁吵赢了,谁就理亏是怎地?说不定是他觉得我说的有理,自知羞惭,生生将自己责怪到晕倒,你也该学习他这一种勇于承担的精神才是啊。再说了,刚才他的嗓门比我还大,怎么我就没晕倒?现在你也对我吼得脸红脖子粗,我是不是也该晕倒?”
装着翻起白眼,朝后便倒。头颈与地面仰卧平行,才猛然直起,凑到那小丐面前,笑道:“或者是说,你们丐帮中人就这么不经气?要对付你们,只要轻轻巧巧吵几句架就成?”
两人正吵得不亦乐乎,忽听一人尖声叫道:“都住嘴!别再吵啦!”竟是始终安静在旁的南宫雪。玄霜立即转移阵地,道:“是啊,你这个臭叫化子嘴里不干不净,尽惹夫人生气,还不抬着你的长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