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道:“原本设想的是,属下混在人群之中,随时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等到开启机关,架起铁链,部分人到了对崖,部分人留在此处,还……还有几个,正在铁链上……那时躲在一边的弟兄就会发射暗器,炸断铁链,其上之人如下坠而不死,我们在崖底另行伏得有人,专司射箭灭敌。同时分散了兵力,就可分从两侧进攻,逐一剿灭,给教主立下这一件大功。任务确是教主吩咐,可主意却是属下想出来的,我也是迫于强权,一时糊涂,才出此下策……求殒堂主,求各位英雄,饶了属下一命……”
李亦杰怒道:“好毒的计策!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心思尽花在耍弄诡计上。你埋伏的那些弟兄呢?看你身临险境,怎么不出来救你?”那弟子道:“小人在教中就不中用,死了也没人在乎,他们绝不会为我而妨碍整个计划,是……是不会出来的。”
暗夜殒冷笑道:“李亦杰,我们祭影教向来是勾心斗角,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讲义气,他的同伙没在暗处灭他的口,已算得是不错了。不过这也聪明,知道一旦出手,就能给我发现他们藏身位置,宁可计划败露,也要继续进行下去,对江魔头倒忠心耿耿。”另一道眼神冷冰冰的瞪向薛堂主,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办事周到?”
薛堂主吓得打了个颤,道:“殒堂主,这……这……那些香主、堂主确已服食丹药,满口答应,当时也是属下亲眼看着他们吞下去的,绝无纰漏。难道……难道是有人宁可不要自身性命,也要……可……这……江教主残暴无德,那不应该呀……”
暗夜殒道:“谁叫有些人是天生的奴才命,偏要去当他的死士?”重新揪过那弟子,道:“此事原本机密,江魔头怎会知道的?是谁走漏的消息?”那弟子道:“江教主……江教主……神通广大,谁在心里对他不忠,他都会知道,那就不是属下所能说清的了。”
暗夜殒哼了一声,看似老大不屑,实则心里也不免有所忌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连接两崖通道的唯有这铁链机关,你们今日私自炸毁,以后江魔头要是再想往返,那要怎么办?”那弟子道:“江教主神功大成之后,实力超越神魔,要跨过这小小一层断崖,那还不是易如反掌?”说这话时声音渐响,话里竟带了些骄傲之意。众人听他如此恭维江冽尘,都带了些反感。
暗夜殒冷冷道:“我每听你称赞那魔头一句,心里就厌烦透了。不如我就成全你,送你到阴间,继续给他当奴才!”话音刚落,只见那弟子喉头绽开一片鲜血,软倒在地。众人见他死相虽惨,但想杀的是个魔教中人,本就该死,都是不以为意。
李亦杰最先冷静下来,道:“现在该怎么办?魔教真就没一点人情味?”暗夜殒道:“废话,否则还称什么‘魔教’!你不能永远等着敌人送上把柄给你抓。现在局势很明朗了,咱们不动,他们也不会动,敌暗我明,虽不能说占据优势,总先把握住了不败之局。反正他们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只要耗过今夜子时,以后江魔头再为非作歹,都没人能阻止得了他。”
李亦杰脱口道:“绝不能让他得逞!现在要引蛇出洞是不成的了,那要怎么办?”
暗夜殒冷笑道:“堂堂李盟主也会向我请教‘怎么办’?”李亦杰道:“因为你我二人目的一致,都不希望江冽尘如愿以偿,所以我相信你也定会全力施为,才想听听你的意见。”
暗夜殒微一错愕,旁观众人也均感盟主议事稍欠圆滑,正想说几句中听之言弥补,暗夜殒忽然语气一转,冷笑道:“真够直白的利用。不过我倒是很欣赏这份坦率,你要是真想听我的建议,就别管那些人,直接去开启机关,引得他们行动,再作考量。只要敌人现身,那就自有法子对付。”
李亦杰道:“你自己为何不去?”沙齐也道:“是啊,还不知哪里就藏着随时准备放冷箭的敌人,就让师兄走到崖边,那不是太冒险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在四面搜寻一番,来得稳妥吧?这绝崖四面孤立,无可隐蔽之处,魔教妖人想趁乱偷袭,只能在此附近埋伏。”李亦杰赞道:“我也是这样想,与其守株待兔,还不如主动出击,除非他们能插翅飞上天去。”
暗夜殒道:“祭影教专有隐踪匿迹之秘术,只要他们有心躲着,你是找不出来的。”李亦杰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学会了隐身法。你这么肯定,莫非你知道他们藏身所在?”
暗夜殒不耐道:“李盟主早有计议,又何须假模假样的问我?”李亦杰听他语气,对自己的做法倒有些不确定起来,又想暗夜殒能看穿正派人士伏击,他魔教中对此一定另有特训,或许确是有些经验远胜于己。南宫雪拉了拉他衣袖,道:“师兄,咱们就按他说的做吧。我会帮你留心周边,一有异常,立即出手支援,绝不让你……”
李亦杰忙道:“殒公子所言有些道理,咱们不能始终给敌人拿捏着,他们不出来,那正好顺利通过,出来了,大不了就拼杀一场,总好过始终没着没落的困在此地。”他突然改变主意,倒不是想通事理,只为阻止南宫雪后话,以免别人认为武林盟主胆小怕事,还得依仗女人保护。摆出大义凛然神情,抽出长剑握在手中,快步向石台走去。众人都紧盯着他,心也随他脚步节奏咚咚直跳。
还没等接近,一件细小暗器直照面门破空而来,李亦杰全神戒备,上身一侧,反转长剑撩起,将一枚铁椎钉在地上。就在众人也都为这突击分散去注意时,忽听呼啦啦一阵风声作响,面前闪过一层黑云,一群祭影教徒就如从天而降一般,落在李亦杰面前,手中各执兵刃,以从前至后人数递增的顺序排布队列,严密挡住石台。
从服饰看来,这群人都是教中级位最低的徒众。领头的持一把鬼头大刀,昂头挺胸,凛然而立,却也别有一番架势,喝道:“奉江圣教主之命,不准你们再前进一步!从速退去,还能留一条命。”
薛堂主看着这群低辈教徒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心下不喜,冷笑道:“江冽尘算什么鬼东西,凭他也配称‘圣教主’三字?你们归谁统属?顶上的香主、堂主都能识清时务,早已归降我等,共举大事,废了那自高自大的小子,你们为何依旧执迷不悟?”
那领头教徒道:“薛堂主,你这反教奸人,竟然勾结正派,意图颠覆我祭影教,江教主绝不会放过你,你们这些叛徒不会有好下场!”薛堂主仰天大笑,道:“他不放过我?他不是正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密室里不敢出来么?现在该是由我们决定,肯不肯饶他一命!”
暗夜殒扬手在身后一摆,示意众人噤声,继而冷笑道:“江魔头果然已近强弩之末,兵临城下,只能派出一群不成材的虾兵蟹将给他护驾!”上前几步又道:“此事由我主使,你们倒是冲着我来啊!”
那教徒对暗夜殒态度却极是恭敬,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道:“殒堂主,教主他老人家时常记挂着您,有圣谕说道,即使以前有何误会,如今也都过去了,只要您愿重归我教,他可以宽恕您以往的背叛,不仅让您任副教主之位,等他做了世间至尊,还能让您去做俗世皇帝玩玩,那真是他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高位。圣教主宽大为怀,您是他最赏识的下属,也是最看重的兄弟,彼此间没什么解不开的隔夜仇,还请殒堂主三思而行,切勿一错再错,辜负教主一片心意。”
暗夜殒冷笑道:“他最器重我?半个多月前不是还曾下令格杀勿论么?口气变得很快啊,我看是他自知穷途末路,这才派你们说些好听的来讨好我,哪有那么容易!竟敢说一切都过去了,他真能看得开!”那教徒道:“什……什么格杀勿论?属下愿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您是听谁造的谣?”
薛堂主心下忐忑,见这条件确然优厚,就怕暗夜殒真为利诱,答允了转降江冽尘,那自己甘冒大险,在教中发动政变,可就是功亏一篑了。清了清嗓子,既是对那教徒说,同时也说给暗夜殒听,道:“不错,是我假传旨意,那又怎地?江冽尘小子说的话能信得么?只怕他当面是这一套,实则是想骗殒堂主放松了警惕,回教后就任由他处置。江冽尘现在自身也难保了,拿什么保证别人功成名就?要是殒堂主依了他意,最多是去做一个高贵的阶下囚,可若是坚定不移地攻打下去,等我们取得胜利,老夫就是本教的新教主,身份地位大不相同,两者相较,你说选哪一个的划算?”
暗夜殒微微冷笑道:“薛堂主,你自作主张的能力不小。不过你果然是对我有看法,连区区一个副教主,都不愿让我有机会当上。”薛堂主惶恐道:“不不,属下绝无此意,只是怕您受了江冽尘蒙骗,临……临阵退缩。属下想说的是,您来日必将飞黄腾达,成千秋之大名,立万载之大业,前途无限高远,魔教的副教主之位,您还不放在眼里。”
暗夜殒冷笑一声,道:“凭几句空口许诺就想拉拢我?江魔头与我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他永远别想跟我将恩怨一笔勾销。我不会从他,还要亲手杀了他。”群雄听他如此说,多半放了心,齐声喝彩。
那教徒一凛,大刀朝着众人虚晃一圈,喝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过得子时,只等江教主神功一成,跨越神魔之境,你们统统都完蛋了,哈哈,哈哈哈!”暗夜殒手腕一翻,掌中多了柄折扇,以扇柄轻击掌心,神态悠闲的道:“那也就是说,只要在他成魔之前先宰了他,就算大功告成,是不是?”那教徒喝道:“可不会让你们过去!”暗夜殒道:“尽管来试试看,以为凭你们的能力,阻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