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 流荡生活(1 / 1)

整天的,脑子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转来转去。好像自己,希望成为一个原始人的模样,自给自足下去,才算不再迷茫,才能过活下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不想到这些,还能有些别的可想?我现在的生活状况,决定了我如今,就只能沉沦下去了,我的迷惑,也深入骨子里面去了,我再也不能,把什么好的东西,给收藏进心灵了。

每天,我都见着别人的生活。他们的生活,其实与自己的日子,已经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但是,我真正的能够作到,与他们打成一片吗?我一向烦闷了随便开腔,即使我做作着,大声的与别人去交谈,想融入别人的生活情境中去,这样就会产生好的效果了吗?

生活的路本来就已不顺,而你还要用自己的时间,自己的心思去交换迁就别人,这就超出了自己心灵所能负荷的程度了。这样做,就算彼此之间作到了暂时的沟通,但随着熟识的深入,日子的长久,你会开始厌倦这样的自己,别人也会对你持怀疑态度,于是久而久之,你一切的努力,还是将付诸东流,你自己的世界,还是得回归原来的状态。

这就是心灵的痛楚。心灵,关键是心灵。当你的心灵在人间挣扎的时候,你还能人云亦云的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我不知道你是否会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白活,自己成了时光的祭品?假如什么都不能满足心灵,什么都不能使心灵适意,你这样的存在,难道不是一堆行尸走肉的存在?

在上班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工作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甚至尽管一肚子怨气,还是装出一副毕恭毕敬,洗耳恭听的样子来。可是,这样的员工,当管理者一转身,它们马上就会用最酣畅淋漓的骂声,把自己所受的委屈,给发泄得足够,才回复到正常的状态上来。

这就是做工者的生活,生活有时仿佛变成了一种歇斯底里。每个人,身上或者心里,都仿佛积压了一团团的火焰,随时都想爆发出来。当某一天,假如我听到某某工厂,某某员工,因为某某事件,突然就神经错乱,发起疯来,我当不感觉到一点奇怪。

下班时候,这些人的生活,无外乎就是聊聊女人,说些泡马子的荤段子;或者就是打打牌,赌几个小钱,输赢不在话下;再就是诉诉苦,说自己这一路出来的辛苦,都他妈的受够了的狠话。

我看着他们的生活,却一直与他们发生着沟通交流的困难。他们的所思所想,津津有味的谈点,在我这里提不上半点兴趣;我惟一与他们共有的,就是这段苦难记忆,我想自己,无论以后生命发生怎样的变化,记忆仍将长留于心中。

我不能很好的融入到现在的生活中去,这就是我自己的麻烦了。在喧闹嘈杂灰暗的环境里,除了浮云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我就再也找不到心灵倾诉的对象了。而这样的情形的出现,又不能不让人心里有所思索。难道是我不想,或者不愿,与他们进行心灵上的交流?我并没有看高自己,也没有看高自己的理由,我与他们一样,都是作为一个劳动者,在这里暂时栖身。

可是,我们这样有相同命运的人,竟发生了奇怪的隔阂。而且这种隔阂从一开始就完全存在,我们从一开始就有些无所适从。作为一个大学生,在未出社会之前,是得到了足够的呵护,当一走出来,社会的变脸却触目心惊。道德伦理早被抛到了一边,推动社会机器运转的,唯有虚拟的货币构成物。以前,我们一直都是在校园里面度过,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只是浮光掠影的粗略印象,现在,我们将得从断层了的记忆里,重新把这些给捡拾。

由于读书的缘故,当然不曾料想,会在工业文明的筒子车间里,去挥洒自己的青春。更令人躁动不安的是,读书时已形成的价值观,人生观,在这里成了一张白纸。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在一种与工业文明一起催生而来的粗俗环境中,作到应付自如。

他们,确实,好多就是我的农民兄弟,打工崽,他们与我是同一个阶级里出生的人。但是,这难道就代表了一切?这就是我们必须走到一起的理由?

决不是这样简单。我们受到了教育,教育对我们后天成长的影响如此之大。我们想成为文明人,我们想有所改变,我们想获得与别人一样的平等权利,我们不能只是毫无意识的过完一生,我们不是猪猡般的下贱品,我们生来就是作为公民而生活在这个国度!

他们却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长期奴隶般的生活境遇,仿佛把身上的锐气完全消磨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仿佛就是他们活着下去的全部意义。他们的考虑,他们的行为,即使是无产阶级式的,即使是和我一样的怀抱着某种想法;但是在这一系列的经过中,我与他们之间,深入交谈下去之后,共同之处就越来越显得稀缺起来。很多时候,他们的想法常常半途而止,通常能维护到自己一部分个人的权益的时候,就可以先以了结,而不考虑到整个公平秩序的赢取。

再把思维扩展,我想着身处这个时代的尴尬处来。融不入别人的生活,有自己的独立思维,这诚然固好。可是,假如就你那么几个人,就你去思索代言,这同样是令人自惭的。试想没有了多数人的参与,任何好的想法,要不是一堆白纸,要不就是被扼杀在摇篮中。

我还怀抱着某种理想的,而不仅仅是生活中的热情。自己每天的必修课,并不是想着怎样提高工作效率,帮老板获得更多的利益,使可怜的工资上升一点;我每天在作的,仿佛就是虚构着一些虚幻的,虚无飘渺的东西。尽管别人会嗤之以鼻,但我同样觉得,它并不比单一的技术决定生产力理论,更加不是迫切。每个人,应该有这样的权利:工作八小时,八小时之外的时间,神圣不受打扰,工资的制定,也应该是公民公开的大众参与制定,而不是几个人大笔一挥,把剩余价值的大头拿去,而后来把几块剩骨头丢回来。

但是,在这样的地方,这种种想法,几乎变成了遥远的梦幻.有人习惯了被别人漠视,也将漠视别人的生活.他们并不认为别人应该领有的公共空间,应该是属于他自己.他们也没有受过法律的严格教诲,把别人的生命生活,给真正当成一回事儿.当繁冗复杂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只会溜之大吉,拿别人作敲打拿捏的对象。他们并没有认真的维护起别人的尊严,对于自己的同类,只要是被迫予他们劳动力的,人与机器仿佛是等同的价值,在这个世界而存在。

这就是某些人活着的无知.而当他们,一直的就把这种无知,随时的压向你的头顶,把你当成了宣泄的工具性的东西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怎样的一种苍白,苍白得令大雪纷飞都失了颜色。在这里,你的所思所学,将没有任何行得通的地方.他们决不跟你讲到那些平等公正—这些只会令他们头痛的事情.他们一贯的原则是,用粗暴而简单的手段,把你的生活给冷落来冷落去,使你变得更加驯顺。当有一天,你一旦与他们发生纠纷,一旦在某种日子中犯了些小小的错误,还不肯悔改,他们就几乎不能容忍,就几乎想把你,给弄得狗血淋头才心里舒适。

而这些,难道是人生活着的正常状态?难道是现代文明熏陶出的丰硕果实?人与人之间,本来已经在物质的弦上绷得太紧,假如还没有给自己思维稍微放松的半点空间,这将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世界.

精神上的东西,消隐不见了.我与自己,与他们之间,无形之间,仿佛有一种完全被隔断了起来的窒息.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个小可怜的生命,都成了一个多重角色,扮演着分裂人格的载体.而在生活中,某种无知的忙碌,在任何时候,并不见得有什么价值.你只是顺着生命的深渊,不停的滑下。当生活的这种断裂,在自己还能控制的时候,也许还能像个人样的活着;但当心的伤口,在不间断的遭到重创,却一直找不到出路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依然还能保持这样一份强迫的坦然,不至于彻底沉沦下去.

这在别人看来,几乎都成了你个人的想象.几乎你的生活,一直的就只能顺水漂流.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有自我选择的能力.你只能顺着别人给你的杆子,爬上去,不管他们给你的支撑点是不是牢靠。而且,当别人,说着给你机会的话的时候,你可千万别高兴得太早,这言语本来就是一个严厉的警告,这本身就证明,你的日子,已经被牢牢的绑定在别人一处了。在将来,你很有可能,只会象一只担惊受怕的小老鼠一样,从此以后习惯于在黑暗里,去躲藏着自己的心,整天作着别人认为应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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