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如果你在的话,一定能注意到某些细节上的东西.老大的存在,不仅增加了我们与李经理之流谈判斗争的经验,而且对李经理他们有小小的威慑作用:要知道,这个人可在此城市也摸爬滚打了好多年,来者不善啊。由于我们这些人良莠不齐,要求也不尽相同,通过他在这些人里的威望,棘手的问题,也会容易解决些。
李经理这次明确要求我们派人与他谈判,还有一条考虑:那就是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头是谁了,他知道老大这样的人,骨子里是个商人,是商人就好讨价还价,就有灵活回旋的余地。我们的内部堡垒,并不一定是铁板一块,很可能只是临时集合起来的利益体,于是只要找准了人,自然就可对我们实施中间爆破.
我们听到这样的建议,也无如之何。大家粗粗的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李经理提出的意见,决定由老大出面,代表我们去谈。李经理见目的已经达成,就笑眯眯的说:“你们暂且回避一下,好吗?”我们听他这样一说,也没法,只是嘱咐了老大几句,就一个个站到了门外头.
随着我们的全部出来,只听见砰的一声,大门在我们身后重重的关闭了。同时出来的,还有李经理的两个爪牙,守侯在我们附近,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而我们几个,自然也不敢放松警惕,眼睛不停的向他们闪去,生怕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门被关的很死,我们在门外边,现在几乎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那个中年汉子,看到等了那么久,还没有什么动静,就显得比较激动了。他大声的对我们嚷道:“咱们是不是被耍了,老大在里面,也不知道怎样一种情况,万一他把咱们出卖了怎么办?要知道,这个年头,谁能相信谁呢?”
有几个人听他这样一说,就有些急了。“是啊,万一他这样作了怎么办?”杂音渐渐多了起来。
老大的权威受到了威胁,我感到心里有些着急:“虽然我也感谢中年汉子对我的两次好处,但现在无论如何,可都不能发生分裂啊,都这样不团结的话,还怎么能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正在思量着该怎样应付的时候,阿勤在关键的时刻,抛出了一句:“谁如果觉得自己有本事,就自己去跟李经理谈啊,何必在这背后说人长短呢?反正我是认为自己是没有直接向他们要价的能耐!”
听阿勤这样一说,刚开始冒出来的杂音,一下子消失了。只有中年汉子的嘴巴动了一下,却又不知说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要知道,现在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你作完全的想象了.老大如果有本事,能从经理那里多拿些好处,这也是他的能力.而具体给我们多少,他肯定会力争一下的.只是最终的结果,必然有他们两个人的互相妥协."阿勤在事后,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正在大家心事重重的时候,我们站在门外,竟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丝丝杂杂的声音,这声音一下子大了点,一下子又低沉些,在反复的嘈嘈杂杂之间,象一场马拉松的长跑比赛,我感觉到里面的斗争,是艰辛而且难以莫测。在一个小时之后,这场马拉松比赛终于有了一个终点,只听门吱阿的一声,被推开了。老大从门里面,走了出来.
"李经理的意思是这样的,咱们白干的那些天,每人按天数补钱:具体是按每天25元计算,你们谁做了多少天,就用这个钱乘以天数.而关于大家在招聘处被骗的钱,不管是一千还是八百,他一概不理,你们可以自己到招聘处去要.还有一条,那就是他要求咱们拿到钱之后,要马上离开这儿.而且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对这个事情,要一概守口如瓶.大家讨论一下,看有什么意见?"老大把刚才谈的结果跟我们简单的说了个明白.
"怎么才给这点?当时我应聘的是司机职位,光担保费就交了一千不止,还不算我在这里吃的喝的所用的花费,他有没有道理可讲?真是欺人太甚了,我不干,我们坚决不干!"中年大汉对着大家,气鼓鼓的说着.
人群里骚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出现了暂时的沉默.老大用锐利的眼睛瞅着我们,仿佛想瞅进我们的心底.
还是阿勤,他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能谈到个什么样子,大家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我没有什么能耐,就听老大的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呢,就自己跟老大说一下,看能不能解决得好些。”
马上就有人响应了起来,这次是阿桐,那个当着志愿兵的:“我们大家就是搅搅局,给老大撑腰;只是我感觉25元每天是不是太少,外面去作个服务员,都900块一个月呢,何况我们没日没夜的在那里面干。看老大是不是能再去谈一下,看三十元每天行不?其余的,我们到时再想办法,大家看这个建议行不?”
“行,我看就这样吧,那就再劳烦老大去说说了。”阿翔马上接了腔。
顿了顿,阿勤又接着说了:"谈判是要资本的,我从小就领教了,我看这个要价可以试试。”
“是的,谈判是需要本钱的。我们现在有什么本钱?大家说说,我们有些什么呢?如果大家身上还有两个钱的话,我们还可以跟他们耗一下。可现在,不是我瞧不起大家,要是谁身上有个几百在身上我就服了谁。风物长宜放眼量,我看大家仔细想想吧。不过,大家的要求,我会义不容辞的去说,成不成我就不能保证了。”老大朗声的说道。
听到老大这样一说,我不禁心里多想了起来:“是啊,我们又有什么呢?钱,这个城市里最基本的生活资料,在身上已经难以为续了。说本事吗,大家单个的顶多是一盘散沙,整不过黑作坊的;我们只是有了老大这样的带头人,才敢跟他们闹腾几下.如果大家都只是打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没有团结一致的意识,那我们就根本得不到什么.唉,先捱过这一次吧,以后再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局外的人,当然可来嘲笑我们这些个人的懦弱,或者这些个人的陷了进去,却不敢用法律或者其他更正当的办法来解决当前遇到的问题.他们会觉得自己有更大的本事,或者有更强的维权意识,来应对生活中的种种欺诈。但是,这于我们来说,它只是没有深入具体情境中的一种假想,假如某些人,也这样的深入到一无所有的地步,他就能发现自己,无论到了哪里,都只将是陷阱和无助陪伴左右!
在这个世界上,无产者的力量并不强大,尤其在他们一盘散沙的时候。用坚决的斗争手段,去争取自己权益,这只适合于他们有组织,而且齐心协力的时候。而今天的事情,我们面临的是几个可能摇摆的人,他们在临事的时候难保没有退缩,我们只是在相对有限的条件下,跟时益健公司的骗子们进行了一场有限的斗争.
而激烈斗争和反抗的时代,还远远没有到来。我们只是拼命挣扎着,想把自己既有的一小部分权利索归己有。在大部分时候,这种权益的争取,还得靠我们自发的去作努力。而这个所谓时代的良心,那些砖家叫兽的呐喊,于我们并不值得期待,我们只是默默承受自己,而后又默默的挣扎,默默的接受一种现实的残酷熏陶。
在以前,时常会听到这样一种声音的驯传:环境总体上是好的,只不过存在着些暗流。那时我也天真的信以为真。但在现在,我只想请问一下:当黑砖窑和黑煤窑里的*声泛滥的时候,某些人都在哪里?当有毒的食品,药品秘密售出之时,某些人又在何方?当某些人自命为人间的良心之时,为什么却整天无所事事,把时光浪费在互相抄袭的老古董里?许多的诸葛亮在摇动羽扇纶巾,为什么只是在我们已经大祸临门的时候才大肆嚷嚷?他们的行径又怎能让人唤起希望?
一些人总是说:佛在前方,靠着它们的指引,你们能走过自己漫漫的长夜,回到光明亮丽之中.而一百年太久,又不能只争朝夕,他们给我们开的时间表,仿佛只是象佛一样漫无边际的混沌,令人只能坠入稀里糊涂的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