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句话就喷出一口血,鲜红颜色沁在段明璋的领口,火还在烧,混杂着老七等人的号叫,皮肉被烤得焦糊,隐约还散发出一股不合时宜的香味。
老七在翻腾的火海里寻找出路,可是哪儿还有出路,他紧紧护住身上褴褛的衣衫,然而一波热浪过后,不仅是衣服,浑身的皮都像被人掀起来,在感觉到疼痛以前,就一整个儿融化在了呼呼作响的大火里。
云天抓过段明月,在她嘴角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吻:“我才不要当你的走狗鹰犬,喉舌爪牙。”
“我想当你男人,可是当不成了。”
云天说完便往后一推,火光铺满他枯槁的面容,段明月一惊,伸出手去抓,只抓到一把灼伤皮肤的热气。
“等着我把事情全都搞定!”
云天最后的表情轻松释然,他掉进火海,销声匿迹。
……
“仙门云天。”,陆一苇沉重地看了李然秀一眼。
“什么意思?”
“你别管什么意思,反正这四个字救了我一命。”,陆一苇趟着雨水,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校门。
“那个胖子听到这里就呆住了,然后我跟他说,仙门云天就在我身边,如果我死了,他以后也不好过。”
今年的梅雨季又臭又长,十九中地势低,连下几天雨就被淹了一大半,李然秀在校门口换下湿透的跑鞋,穿上自带的人字拖,全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后来呢?”
“后来那胖子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原来以为出了校门就是康庄大道了,想不到外面的灾情更甚,地铁站在五百米外,这五百米仿佛一道天堑,江水汤汤,路遥难渡。
李然秀眉头一皱:“你从哪儿听来的?”
“小长假之前,吴梓聪装疯那天,你还记得吗?我借口说出去看看,其实是跟着王老师男朋友到收发室去了,他和那个老头说了很多,最后他说,他是‘仙门’的‘仙门云天’。”
李然秀仔细想了想,还是不买账:“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陆一苇伸长了脖子据理力争,“我…啊!”
幸亏李然秀及时捞了他一把,陆一苇这才免于一头栽进水塘的命运,他站直身子,刚想道谢,李然秀便指了指停在两人面前的私家车:“找你的?”
“你好,好久不见…呃,长大了不少。”,驾驶座上的封以兰努力扮演慈爱后妈的角色,“上车吧,我接你去吃饭,别让你爸等急了。”
李然秀心想这女的也真会说话,字字都戳在陆一苇的底线上,后者果不其然地毛了,把雨伞往肩上一架:“我家吃得起饭,不用他假仁假义地施舍。”
后半句“让他滚得越远越好”还没来得及出口,眼前突然蹦出一个鲜艳的红裙女人,她一动不动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既悲伤又落寞。
大白天见鬼,陆一苇惊得差点叫出声,老娘梦里的叮嘱言犹在耳,他也不敢太放肆了,拽起李然秀掉头就跑。
“前两天,我联系上她了,卫清欢。”
满城风雨中,封以兰的声音听上去湿漉漉的,有些迷幻。
这话忒邪门,陆一苇却来了兴趣,他慢慢退到大开的车窗边:“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电子书坊
“待会儿你就明白了。”,封以兰按下车门解锁的按钮。
李然秀的背影已然走远,车里,陆一苇抓着向下滴水的雨伞,抓得指节发白:“可以告诉我了吗?”
封以兰摘下后视镜上挂着的锦囊,扔给陆一苇,她终于不再执着于扮演一个慈爱的后妈,撕掉这层面具以后,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里面有她的一根头发,一滴鲜血,和一张符纸,用来施法的。”
陆一苇愣愣地捧着锦囊:“你…”
封以兰:“我是个命师。”
她回过头,看着陆一苇,幽幽道:“而且是道上最好的命师。”
文科生里盛产唯心主义者,陆一苇就是其中之一,他并没有太纠结于后妈的职业,而是单刀直入地问:“算命的?那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算命先生是戴墨镜拉二胡,一袭长衫的大叔,而卫清欢是千娇百媚,锦衣华服的明星,两者的画风差距略大,陆一苇觉得不太适应。
封以兰语重心长地科普:“算命的混娱乐圈,这叫专业对口。”
说完俏皮话,她的面色再次凝重起来:“卫清欢出事前,我就做好了这个锦囊,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前段时间,它突然亮了。”
陆一苇摸到一块发硬的污渍,把锦囊翻过来,背面居然有血迹。
“那盒光盘,你爸原来想等高考完再给你,可是她不愿等了。”,封以兰谈论着死人,就像谈论天气那样轻松,“卫清欢心里不平。”
陆一苇咽了口吐沫:“我看过光盘了,视频里只有两个人,我妈不在了,那个录视频的男人是谁?”
“他叫简逢君,是卫清欢的最后一任助理。”
说罢,封以兰用力加了一脚油门。
雨水加快速度,前仆后继地撞在挡风玻璃上。
离十九中最近的一家医院是精神病院,吴梓聪跳楼身亡,尸体就近停在这里,停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很多同学都去看过,陆一苇也不例外,当封以兰的车在门口缓缓停下的时候,他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跟我来。”
封以兰一把摘掉墨镜,扔在车里,径自扬长而去,陆一苇少不更事,气场立刻矮了一截,抖兮兮缀在她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
十六楼上只有八间单人病房,宽敞且干净,偶尔和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擦肩而过,对方都是情绪稳定的样子,让人看了安心。
病房里的家具一水都是宝蓝色,陆一苇悄悄打量,还以为自己误入了蓝罐曲奇的包装盒。
唯一一块曲奇饼干窝在床上,不知是睡是醒。
陆一苇轻声问:“他就是简逢君吗?”
封以兰:“不。”
她坐在床边:“他叫傅阳。”
陆一苇瞪大眼睛,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是唱《王孙》的那个傅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