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大半夜把人叫来问话,更何况不是自己体系里的。
洲岭的手指在茶杯上沿轻轻地划过,倘若是换了个人,三言两语哄骗了也不是不好办,偏偏是伊莓。
这小丫头么,本事大不大眼下还不好判断,偏偏谨慎小心到极致,洲岭也算活了这么多年的就没见过像她胆子这么小的。
从来不怕撕破脸皮就怕别人暗中算计,宁可得罪人也要把话说透,破梗从来不看场景。这样一个姑娘,怎么哄她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呢?
很难哟,非常难。
然而反过来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拿捏着为数不多的伊莓所珍惜的人来逼迫她,伊莓也未必不就范。可是那样就等于是宣战一样,小姑娘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他们都拉入黑名单,这可不好说。
白静光是看自家大长老脸上淡淡的眼睛里却流转着各式各样的光华就知道大长老的脑子里又盘算着什么鬼主意了。可是伊莓那个人,真的好盘算么?
“叫她过来问话吧,我同维斯家好歹有些交情,应该还能问出点什么来。”凤翔就没考虑那么多,不如说他同伊莓接触并不多,再说谁能是他的对手啊。
周清月一脸懵逼地来了,又一脸懵逼地去找伊莓了。大半夜不睡觉,折腾什么呢?
洲岭看向凤翔,他觉得多少还是要提醒一下才行:“精灵王,你可别忘了。”
凤翔正低头喝茶,听到洲岭说,有点诧异地看着洲岭:“你觉得精灵王真的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人类?”
洲岭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人家精灵王可是带着兵来救了伊莓呢。怎么能说不在乎呢?”
凤翔嘴角微微一扯:“所以啊,你就不能往伊莓不是一般人类方面考虑过去么?”
洲岭冷哼一声:“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考虑过,不好意思啊,各方面都查过了,倘若不是人类,我也不会这样惊讶了。”
伊莓和余华俩人正在房间里研究那些药书,余华已经很久没这样激动过了,仿佛圣诞节得到了最想要的礼物一样,整个人都发出耀眼的光芒来。伊莓一面擦着头发,一面笑着看着余华,有多久没看到余华这么高兴了?其实也没多,但是仿佛隔了几个世纪一样。
叩叩,有人敲门。
伊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谁?”
“我啦,伊莓,你睡下没?”周清月的声音透着无奈。
伊莓脑子里过了一圈,看来是白静的报告打完了,两位大佬大半夜睡不着,想要趁热打铁。而且他们确实去询问过周清月关于皇陵的事了。
“嗯,还没睡,进来吧。”伊莓的声音透着轻快。
周清月推开门就看到余华跪坐在地上,地上一堆书,迷茫地问道:“你们俩在整理东西啊?”
余华笑着看向周清月:“确实该整理一下了,我系统书架里有点要放不下了。”
周清月颇为感慨地看了一圈这些书,啧啧到:“到底是学霸,我光看书皮头都开始疼起来了。”
伊莓抬起头去看周清月,毛巾挂在脖子上,一头乌黑的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你家上仙找我?”
周清月一愣,旋即点点头:“是的啊,你怎么知道?”
伊莓笑了笑,起来拍了拍余华的肩膀:“你赶紧回去泡个澡睡觉吧。我去一趟。”
余华一听凤翔找伊莓,一激灵就跟着站起来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伊莓摇了摇头:“没事,他们也就是想知道的多一点而已,大不了我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们什么呗。”
余华有点担忧地看着伊莓,以前伊莓跟她说,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如今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周清月刚炼完丹精神上其实挺疲惫的,这会儿听她俩的对话,脑子也有点乱糟糟的。
“你得罪师尊了?”走廊上,周清月小声地问。
伊莓低头笑了起来:“可别闹,我哪儿敢得罪你家师尊啊。”
周清月打了个哈欠,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虽然有了三昧真火炼丹确实很方便,但是精力消耗真是太大了。我感觉我都能瘦一圈了。”
伊莓看着周清月,确实有黑眼圈了,不免有点疑惑:“不能白天炼么?为什么非要熬夜呢?”
周清月想了想:“嗯,我们这个派系呢,丹药都是极阴之物,白天不能炼,容易作废。”
说着,周清月就从系统里拿出一个小瓶来:“这个给你,强身健体。”
伊莓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周清月。周清月睁大了眼睛眨啊眨地看着伊莓,对伊莓没接过去表示很是愤慨。
“你什么意思啊,怀疑我的水平啊?”周清月登时炸毛起来:“别看我近战不怎么样(洛可:怎么样得厉害成啥样?)炼丹我可是我们同届里面级别最高的呢。”
否则新世界系统也不会选定她成为炼金术师吧,有时候周清月觉得这样的解释也是挺合理的。
伊莓接过小瓶子,尴尬地咧了咧嘴:“我不是质疑你,我是有点迷茫你给我强身健体的药是要干什么……”
周清月叹了口气,一把搂住伊莓有些消瘦的肩膀:“你身上不是伤多么,我怕你老了落下病根嘛。”
余华曾经给伊莓做过全身扫描,伊莓身上的肌肉比例没有特别大强度的训练是根本不可能短期达到的,能够完成这样大强度的训练,身上必然全都是伤。现在年轻不觉得,老了可是要遭罪的。
伊莓心头暖了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轻声谢了谢周清月就将药瓶收进空间里了。
白静站在办公室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伊莓走过来,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本质上他是不太想要为难小姑娘的。人家姑娘怎么过日子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横竖不是为敌,怎么都可以的。谁知道大长老他们怎么就非要穷追不舍紧咬不放。
洲岭:……并没有好么!
“打扰你休息了。”白静是真的有点歉意。
伊莓笑了笑,摇摇头:“没事,不说清楚他们怕是也睡不好觉。”
毕竟人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很少有几个像她这样假装看不见的。尤其是那些手掌大局的大佬们。
进了门,茶的清香飘了过来。伊莓下意识就抹了抹脖子上的贤者之石,不知道大王是不是在看直播,她可要处理好这件事才行。
“伊莓,这么晚了,真不好意思。”洲岭笑着站起身来。
伊莓摇摇头:“没事,大长老和上仙也没睡嘛。”
睡?都要天亮了,睡毛线。
凤翔淡淡地看了伊莓一眼,脸上挂起一个慈爱的笑容来:“坐。”
伊莓走到他俩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坐下的一瞬间,伊莓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在普林斯学院五位大长老也是这么个做派,不免叹了口气,为什么面对领导,总是这么累。
洲岭和凤翔对视了一眼,凤翔朝着周清月淡淡地说道:“清月也留下吧。”
伊莓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留下周清月,难道皇陵里的细节你们都没问?还是要问异火的事?
“其实,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跟你的异火沟通的。”洲岭笑着说道。
哦~避重就轻啊~伊莓心下掂量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平淡的犹如闲聊一般。
“一开始也沟通不了,后来它自己吃了不少的幽灵(还有你们的青龙和雷兽),就能说话沟通了。”伊莓坦诚地说道。
洲岭看了一眼凤翔,这个有点超出他的管辖范围了,还是凤翔上比较妥当。
凤翔显然也这样想,斟酌了一下,轻声问道:“听说你去皇陵之后,有什么跟着你回来了?”
伊莓心里转了一圈,点点头:“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本来那个三昧真火就是要配合丹炉使用的,我觉得跟小月更和一点。再说,我之前原本就有一枚异火,我怕他俩打架,就没敢要三昧真火。”
实际上,伊莓后来想了一下,这种做法太正确了。具体的火焰的属性伊莓现在都没怎么记清楚,但是她知道,三昧真火是正派的火焰,红莲和莲塘都不是正派(红莲:……),凑在一起,肯定要打架的。
“你说之前就有一枚异火了?”凤翔的重点果然抓得准。
伊莓点点头,横竖红莲业火都露出来了,加一个莲塘火不算什么:“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炼金术师,他送给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伊莓下意识就将陈大叔如何将莲塘火送给她的过程给隐掉了。嗯,怎么说呢……小心点总是好的,不是么?
“这么说,异火是可以转赠他人的。”凤翔深刻地问道。
伊莓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大家都是注册者才能赠送吧,而且我们这个系统呢,挺讲究等级的。如果级别不够,也有许多是做不了。”
周清月不禁跟着点头,想当初他们都没怎么关注这件事,后来看着伊莓用系统做了很多事,才知道有许多功能。
“我们……能看看你的异火么?”洲岭摆出一副我是真的好奇的要死的表情来,生怕伊莓误会他们要做什么。
伊莓深深地看了看洲岭,又看了看凤翔,突然笑了起来:“行啊。”
只见伊莓抬起两只手来,两只手的掌心上同时跃然而出两朵颜色不一样的火焰。凤翔和洲岭都齐齐愣了一下。
周清月见过莲塘火,并不奇怪,但是那朵金色的火焰出来的一瞬间,她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
“额,伊莓,你这个金色的火焰……”周清月揉了揉胸口:“跟我可能有点排斥。”
凤翔看向周清月:“清月,为什么这样说?”
伊莓笑了笑,打断了周清月的话:“我知道为什么。小月的三昧真火算得上很正派了,我这俩,算得上是反派了。”
周清月点开系统,召唤出丹炉来,里面的三昧真火跳跳的,看样子像是被什么给压制了一样,还忿忿的。
伊莓歪着头看向周清月手里的丹炉:“你家小三不能出来么?”
周清月默了个,小三……,不过伊莓这样一说,她还真是好奇起来:“是呢,自从到了我手里,就在丹炉里了,从来没出来过。”
俩姑娘歪着头研究起来了,完全忘记了还有两位大佬正在因为伊莓手里的火焰感到震惊呢。
“你跟它沟通不了?”伊莓随口问道。
周清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问,这玩意怎么沟通?”
伊莓皱了皱眉,转头对着右手上的金色火焰:“红莲,是它太懂规矩了,还是你俩成精了?”
红莲业火跳了跳,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它不屑的样子。伊莓抿了抿嘴:“什么叫老学究,人家正经公务员呢。”
看样子,伊莓确实可以跟火焰沟通。
周清月憋了嘴,有点忧愁地看着自己丹炉里的火焰:“它不跟我沟通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啊。”
伊莓眼皮子登时乱跳,赶忙笑着安慰周清月:“许是它觉得你不够中二吧。”
周清月咬牙切齿:“我不中二?你居然说我不中二!我不中二能来修仙?”
伊莓憋着笑,冷下脸来:“你这孩子,当着师尊面儿说什么呢。”
周清月干笑两声,戳了戳丹炉:“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跟我说话呢?”
伊莓这就爱莫能助了,其实如果细想,她这两朵火焰跟她说话才是比较奇怪的吧。
突然,红莲业火脱离了伊莓的手掌心,在凤翔和洲岭脑袋上绕了两圈。这一举动看的大家齐齐心惊肉跳。伊莓差点就喊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要是不留神将两位大佬头发烧了,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谁说赔不起的,你现在比他俩值钱。”红莲的声音仿佛猜透了伊莓的想法,传到了伊莓的耳朵里。
伊莓心里咬牙切齿:“你没事吓唬他俩干嘛?给我招祸呢?”
莲塘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红莲给他俩做记号呢。而且这俩人……有点奇怪。”
伊莓瞪大了眼细细地打量着凤翔和洲岭,奇怪?哪里奇怪?
“你看不出来?”红莲的声音带着笑意。
伊莓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能看出来还在这儿混什么:“请教。”
红莲轻声地嘘了一声:“现在还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一些面儿上的。”
嗯嗯,面儿上的也行。伊莓面上还要保持着同样惊讶的表情,心里已经竖起耳朵来听了。
“他们俩……年过百岁了,你看出来了么?”红莲的声音似乎在讲什么悄悄话一样。
伊莓瞬间瞪大了眼睛没忍住短促地啊了一声。
周清月转头去看伊莓:“怎么了?”
伊莓指着外面:“刚才有个人影从窗户边上跳过去了。”
白静瞬时就到了窗户边上,仔细地看着。这个窗子是复古式的铁架子窗框,从外面是推不开的,要从里面推开才行。但是晚上一般凤翔是不会开办公室窗子的。他们刚才的注意力都在火焰上了,只有伊莓对着窗子,所以伊莓看见了也正常。
“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么?”白静回头问。
伊莓摇头:“就是一闪而过,隐约是个人的形状。”
这很合理,毕竟离着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周清月转头看着伊莓:“他看见你发现他了么?”
要是伊莓成了目击人,会被盯上的。
伊莓摇摇头:“看着像路过的,并不是扒在窗子上的样子。”
凤翔和洲岭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相同的疑问。什么人有胆子从凤翔的办公室旁边一闪而过。
“太奇怪了,那人就没想过屋里的人会看见他?”伊莓突然说道,皱起了眉:“不过他速度挺快的。我再看的时候就没有了。”
白静走了回来,点了点头:“是,也许他认为不过是一闪而过没人会注意到。不过也许办公室里刚才的场景他都看到了。”
伊莓的脸色白了起来:“我跟小月……都看到了?”
周清月一把握住伊莓的手,安慰到:“没事没事,你放心,师尊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白静也跟着点头:“是啊,我们五个队长都在,你真不用太担心。”
伊莓听他俩说,脸色缓和了一些:“嗯。”
洲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真的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有事咱们从长计议。”
周清月拉着伊莓站起来,跟凤翔和洲岭道了声晚安,就出去了。白静也恭敬地行了个礼,关上门出去了。
等到门关上了,凤翔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你觉得……真的有人有胆子从咱们窗前过么?”
洲岭捏着下巴,眯着眼:“你觉得……那小丫头在咱们俩身上看到了什么?”
凤翔急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能看出什么,她是人类。或许比别人特殊点,精灵王和魔王都看不出来的东西,她能看出来什么?”
洲岭靠在沙发上,看着凤翔:“也许就是因为她看得见,精灵王才对她格外关注啊。”
凤翔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一丝阴翳闪过眸子里:“如果那样的话……”
洲岭从凤翔手里拿过茶杯,将剩下的一口凉茶仰头喝光,又将茶杯塞回凤翔手里:“动脑子的事你想吧,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了也不管凤翔什么表情,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人了。
凤翔捏了捏杯子,洲岭真是从以前开始就这德行,但凡稍微用点脑子的事就不肯往下想,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
伊莓回了房间,并没有急着进空间去追问这俩大佬什么底子,而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顺便将头发吹干。然后就偷偷地溜出房间,擦着蒙蒙亮的天色跑到了地铁口。这时候出城肯定是不现实的,自从洲岭带着暗影猎人正式驻扎进来凤城,全城的守备可比之前森严了不止一两倍。
伊莓思来想去其实哪儿都不太安全,这个地铁口虽然也容易被查,但是不容易……哎等一下,也不是完全没有能藏的地方嘛。
眼看着巡逻队就要走过去了,伊莓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在一堆废墟中再次跑到了陵寝的入口。
嗯……甬道两边有不少耳室,不然就随便找一个藏起来。
“你折腾什么呢?”红莲自动跳出来给她照明。
“嘘嘘!”伊莓赶忙让他闭嘴,然后又突然想起来红莲说话除了她也没人能听见,顿时就默默了。
伊莓让红莲缩小火光,摸索着走到主墓室门口,果然见守墓人在那儿站着。
“又来做什么?”守墓人虽然看起来很森严,但是脾气应该不太差,如果伊莓不干什么蠢事的话。
“嗯……守墓人大人,我能借您一个耳室躲一天么?”伊莓觉得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守墓人低头看着伊莓:“为何?”
伊莓想了想:“跟着我来的那些人里有暗影猎人您能看出来吧?”
守墓人点点头。
伊莓接着说:“这座城里还有修仙派的人。”
守墓人再次点头。
伊莓再接再厉:“我怕他们抢我的东西。所以我想要出城。我父母还下落不明,我本来就打算走的,但是现在他们知道我手里有异火了,可能就未必让我走了。我想借您这个地方先躲一天,然后明天晚上找机会走。”
马上就天亮了,肯定不是走的好机会。她先在耳室里进入空间躲一天,等到明天晚上再想办法跑路,理论上是可以的。
守墓人看着伊莓:“墓中可有何物跟你走了?”
伊莓愣了一下,哦,大约是要看看有没有缘分吧(红莲:……什么鬼逻辑……),连忙说道:“跟出来一匹马。叫庞贝。”
还有一套衣服,应该是马赠送的,伊莓就没说。
守墓人仿佛怔了一下,伊莓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不行。过了一会儿,守墓人看向伊莓,轻轻地将戴在头上的兜帽摘了下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伊莓被他闪烁着月光一样的眸子给吸引,人都愣住了。
嗯……跟夏兰杜迪他们不同,这个人看起来仿佛经历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事。就是沧桑的感觉特别浓。
“你即为我主有缘人,此陵地下有地道,我送你出城。”守墓人淡淡地说到,转身进了主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