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裁判所,审判者只有一位。
并不是说裁判所接手的案件都由他来审判,审判员还有很多,“审判者”只是代表了他在裁判所的地位和权威——正如首席执行者“幽暗血骑”一样。
当然,这位名字已经被漫长时光淹没的老人绝对当得起这个称号,所有曾经质疑过这一点的,都已经被夜幕镇的黑暗吞没。
而这位审判者,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走出夜幕镇了。
现在,就是主教都会觉得恐怖的人物就站在他面前,即使面带笑容,周魄也只觉得从灵魂深处涌起一阵恐惧,让他恨不得转身就跑,远远逃离那两道如同能看透他思维的目光。
但更大的恐惧却让他双脚立在了原地,而且迅速让他有了些许反应,他颤声道:“大……大人,得到调查员出事的消息我就急忙赶过来,不知道大人也来了,没能及时接驾,请恕罪。”
“呵呵呵,什么接驾?我就是过来随便走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审判者呵呵一笑,向周魄点了点头,又沿着公路向东走去。
突然,天地间一阵隐隐波动一闪而过,只见四面八方的执行人如同荒野上的黑点电射而来,无声在审判者身后列队站好,只有从东方奔来的执行者站在了公路两边,持镰肃立,如同路标。
审判者脚步一停,回头笑道:“看来有结果了,周家小子,跟我来看看。嗯,你开车吧。”
话音一落,审判者看似缓步向前走去,但只是转眼他就出现在道路的远方,那一头白发在朝阳中闪闪发光。
周魄大惊,咬了咬牙连忙钻进驾驶室,轿车怒吼着发动后一个疾转掉头,直向审判者追去。
而那些执行人也开始向东行去,不急不缓,只如一道黑色的静流在公路上涌动。
只是如此多的执行人聚集在一起,透出的森森煞气已经让周魄带出来的人腿脚发软,等那黑色静流走远,他们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连忙爬上汽车掉头回城,却不敢离那些执行人太近了,只得跟在后面慢慢挪动。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周魄驾驶的轿车在公路上擦出长长的轮胎痕迹,终于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跳下,走到驻足路边的审判者身边一看,不禁瞳孔一缩。
七根插着尸体的木桩静静矗立在那里,上面的藤蔓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除了那个驾驶员,其余的六具尸体他都认识,而且那五个曾经的下属黑洞洞的眼眶好像闪烁着幽光在看着他……
“唉……毁尸灭迹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审判者摇了摇头:“所以我们要有敬畏之心,须知在神的注视下,没有秘密。”
周魄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却咬牙强压下又生出的逃跑念头,颤声道:“大人说的是。”
审判者站在调查员尸体前,脸上浮起微笑,慢慢伸手摸上调查员干枯的脸庞,回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他是裁判所的调查员。”周魄自然认识。
“不错,他只是个没什么异能的调查员,不过从小他可是想成为光明骑士的。”审判者叹了一声:“只可惜他在异能上没有天分,不可能成为光明骑士。他找我要教廷新研制出的药剂,但你知道的,他还没有留下血脉,那种东西我怎么会给他……”
听见审判者的低语,周魄如坠冰窟……难道这调查员是审判者的儿子?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去做一个小小的调查员?
“他很失望,也很愤怒,足足有半年不和我说话,脸上的阳光也一点点消失,在我将他最喜爱的一个女仆当着他的面一条条撕碎后,他和我说话了。”审判者微笑道:“他要求当一个调查员,我同意了。而从他的工作表现来看,他很适合这份工作,不管什么人他都敢查,再危险的地方他也敢去……”
时间太短,调查员的眼睛还没有被鸟雀啄走,空洞无神地望向天空,脸上凝固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审判者看向那蒙了一层灰白的眼睛叹道:“我知道他恨我,但他没有能力杀我,所以他用他的疯狂一再挑衅教廷的权贵们,希望能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来把他杀了,这样,就可以引起我和那个人的战争……”
“虽然我明白他的想法,但我尊重他的决定,这才是我的儿子。所以我和他的关系成为了绝密……只是这么多年,那个够分量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审判者顿了顿,扭头看向周魄微微一笑:“现在终于出现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这个人,能让他从仇恨和痛苦中解脱出来?”
“大……大人,请节哀。”
周魄已经快疯了,他从审判者的微笑中读出了滔天的杀意,现在他只希望光明骑士团的分团长杨呈能迅速赶来。
而调查员出现在那五具尸体旁,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黑狼干的,他终于第一次在内心中向光明神虔诚祷告,希望裁判所不会查出这五人的底细……
但是,那些执行人并没有清理其它的藤蔓!
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剧本,而这一切都是黑狼导致的。一时间,周魄恨不得将黑狼碎尸万段,而关于周家的种种凄惨结局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看见越来越多的执行人从西方涌来,他反而心中一定……不管怎样都只能咬牙死撑,即便是审判者,也要顾忌他们周家的势力。
但是,没有孩子的他怎么能理解一个老人的丧子之痛?
审判者伸指一划,然后双手一捧,调查员的头颅被他轻轻捧下,断口平滑,他在调查员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一个执行人走上前来接过头颅,双手中雾气升腾,一层结晶迅速将那头颅覆盖,最后形成一个透明的正方体。
调查员空洞的眼神和凝固的微笑清晰可见,正如旧时代所谓的“后现代风格”艺术品。
周魄忐忑地看着这一切完成,看着那个执行人捧着头颅站到了审判者身后,但随着审判者再次看向他,虽然微笑依旧,却有滔天杀意向他汹涌扑来,他顿时凌空飘起,不由惊叫道:“大人,你这是迁怒!”
“迁怒?”审判者微微一笑,虚抓的五指狠狠一扣:“迁怒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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