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洛璃连珠带炮强词夺理让沈思辰根本无力招架,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辩起,面色苍白百感万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着他一句句逼问的话不停的摇头。
既心疼不已,又恨铁不成钢。
“薛洛璃,你就不能听听旁人的劝告吗?听一听,听一听我的话。”
薛洛璃简直要气笑了:“道长,到现在还在执着于‘你’,用你的道义标准去框束别人。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沈思辰辩解道:“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我不相信你心中绝无善念,否则何故要跑九霄楼这一趟,又何故对邕州之事耿耿于怀?”
“沈思辰你脑子不清楚,我这只是为了凌澈!”
冷笑着,薛洛璃坐到一旁不再吱声。
精致简洁的客房内气氛瞬间冷却如同空气凝滞,就连屋内点的水岭香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两人谁也不再搭理谁。
薛洛璃很烦躁,明明是想和沈思辰耍耍嘴皮子,排解一下烦闷的心情。谁想到你来我往话赶话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扯了出来,把他最痛苦最怨恨的回忆召唤了出来。
和沈思辰在一起久了,被绕指柔般的温言细语包围久了,让薛洛璃险些失忆。
有些事,并不会因为不提而不复存在。
就这么两厢僵着半个时辰,薛洛璃有些撑不住。总不能顶着这么诡异的气氛睡觉吧,两人刚吵完架难保睡梦中不会被如梦初醒的沈思辰砍了。
用游离的眼神瞟了瞟沈思辰那边的动静,后者呆呆的坐着仿佛陷入了一个人的梦魇,脸上浮现出的表情,甜蜜,无奈,幸福,不甘,失望,痛苦,绝望,多的让薛洛璃看不透。
修行有成者多清心寡欲远离红尘,如今的沈思辰哪来那么多伤春悲秋。
薛洛璃心里对自己说了十遍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都是为了凌澈,重重吐了一口气决定硬生生的和沈思辰扯别的话题。
“九霄楼的事明天见了那个楼主就差不多办完了,我往东回天宸殿,道长向西回玄灵城。现在把话说清,道长说过过去恩怨一笔勾销,互不相欠。将来你可得记着这话,看到我就当没看到吧。”
之前在天宸殿,当着凌澈和白修羽的面得了沈思辰的保证,这段日子以来两人也算相安无事。沈思辰除了对他束手束脚,管这管那以外,并没有寻仇伤害他的意思。
不,不止是没有伤害他,简直像是在对他好。
这薛洛璃就不是太懂了,求人办事一定要这样吗?他反思了一会儿自己其实并没有帮上沈思辰太大的忙。这就很尴尬了。
薛洛璃满以为沈思辰会一口答应,没想到沈思辰闻言立刻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回玄灵城。”
“那你要去哪?”薛洛璃燃起了好奇心,凌澈之前提过这个沈思辰自回到玄灵城起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成了大家闺秀一般,谁都请不动,怎么现在倒有雅兴满地跑了。
“我跟着你。”
咦?
“我要回天宸殿,道长你可是玄灵城名士,往天宸殿钻不合适吧。”薛洛璃好心出言提醒。
这话颇有道理。君子之交淡如水,无帖横闯确实有失风范。沈思辰面露一丝惭愧不得不重新思量。
揆情度理一番后道:“那,你与我一道去别的地方可好。”
薛洛璃更听不懂,这话怎么这么奇怪?便道:“去哪?我要去找凌澈的。”
“那同你回去见了凌宗主,你再和我走。”
“沈思辰,你有病。”薛洛璃似乎意识到什么,本能的防范,眼底闪过一阵凶光,“你是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再让别人来杀我?”
沈思辰脸色有些发白道:“我绝不可能用此下作手段对待你,只要你……只要你陪我,去一趟灵州,权当了我这个心愿。”
为什么要去灵州,薛洛璃拒绝:“不去。”
沈思辰咬了咬牙继续道:“你若不和我走,我就一直跟着你陪着你,能看到你也是好的。”
薛洛璃顿觉莫名其妙,这个沈思辰和他知道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啊!早知道招惹沈思辰竟是如同粘上一块牛皮糖,他绝对会换一个门派招惹。
“沈思辰,缠着别人你很高兴?”
沈思辰眼神刹那间暗了下来,原先眼里的漫天星河纷纷坠落般只剩一片迷茫与黑暗:“我从前从未有过如此感受,缠人竟也会这么寂寞。我与你说话,你不回应我,我说的话你也不明白,其实我心里很难过。”
“薛洛璃,我很难过。”
薛洛璃印象中的沈思辰,一直是仙露明珠超尘拔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如空谷幽兰云中白鹤。这样落寞消沉枯形灰心的模样,如同明珠落了尘埃。
薛洛璃本该趁此机会哈哈大笑,指着沈思辰脑袋肆意嘲笑一番,这才像他。可被沈思辰那仿佛装进了深谷幽潭的双眸注视着,他只觉得心里被利刃划过一般的疼,憋的难受。
大概这是传说中的同情?
抓耳挠腮了半天,薛洛璃败下阵来,别扭道:“是不是我和你去一趟灵州你就不再跟着我了,咱们大路两边走互不相干?”
沈思辰犹豫不决,眼神不停在薛洛璃身上游弋。最终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温声道:“好。”
聊了半天又被诓走,薛洛璃更不爽了,他决定睡觉。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了要紧的事,转身道:“道长,我可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这一路上要是有仇家找我麻烦怎么办。”
沈思辰道:“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刚想伸手去摸薛洛璃,突地想到了白日那一幕,那只细长白嫩的手生生的撂在半空中,尴尬的收回。
“呵,你说谁怕?”薛洛璃晃了晃剑,翻了个白眼。
又过了一刻,薛洛璃才琢磨出沈思辰那句话更不对的地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刚刚餐桌上偷拿的果子朝沈思辰扔过去,未施灵力很容易便被沈思辰接到顺势咬了一口。
“道长,据我所知‘我会保护你’这话应该是对女子说的吧。”薛洛璃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自然不是。”沈思辰面不改色,“夜已深,该休息了。”
说罢自顾自地上榻,背对着薛洛璃竟真的睡了过去。
沈思辰已经学会,嘴上功夫不是薛洛璃的对手,应对的最好方式唯有充耳不闻装聋作哑,任其上蹿下跳目不斜视。
听着身后薛洛璃不绝于耳的挑衅声,沈思辰想到些什么,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