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奶奶给知县太太送丫头却碰了壁,刘良才登门也被拒的事儿,没两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掖县城了。
其实原本这样的事儿再传,也只有那些个和衙门里的人有着盘根错节的有心人会知道点子罢了。尤其是知县宅里发生的事儿,但凡刘家不往外说,外头就不会有人知道。
可好巧不巧,那日刘良才气急败坏的回来朝刘娘子发脾气的时候,正好有位裁缝娘子在。能在宅门里走动的裁缝,无一例外的都是女子。而且年轻女子脸皮子薄,难卖手卖脚的,也没有那份见识和那些个太太奶奶们做买卖,所以一般都是有了些年纪的妇人们。这些人走家串户的,接触的家长里短多了,大多数也喜欢上了道长短。虽然说完后都要人保守秘密,可都是闲着发慌的妇道人家,这样精彩的秘密搁在心里,谁不心痒痒的。所以真是没两天的功夫,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不相干的人自然听个热闹,可但凡能攀上个关系的人,就没有这样轻省了,都使了人去打听最详尽的消息。
然后有的胆子小的听说后,当即就唬的收回了爪子。只觉着这样一会儿天一会儿地的日子太煎熬,还是学着黄家安分守己才能多活两年的。
可也有的人家根本肚里没胆,依旧没有丝毫的收敛,继续挑人的挑人,想辙的想辙。
直接大喇喇的把人领到知县太太跟前,这是多傻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啊!哪家女人能乐意的?
就算是知县太太又怎么样,知县太太就不是女人了?
这不是作死么!
所以啊,还是得先和大老爷通通气,但凡大老爷那看上了,那这事儿就没有不准的了。毕竟太太坐着胎呢,也不好十分拒绝的。就是大老爷那也不会答应不是。到底哪个男人能忍的住的。等到新人进了家,做低伏小打帘子扇扇子小心伺候着太太,再给肚子里的孩子送些精贵玩意儿,说不得太太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认下了。
又有人家想着,刘家送的那两人是不是身份太低了,大老爷瞧不上。所以竟和刘良才打的一般无二的主意,往自家旁系里或是妻族里挑合适的人选去了。
说干就干,人选挑好了,几家人家齐齐递上了拜帖。这个是家里老太爷要做寿,那个是哪哪的合作伙伴什么大商行来掖县了。反正都是天大的事儿,就想请苏慎赏脸。
苏慎并不好十分推辞,不过人虽去了。可连片云彩都没有带回来。
如此一来,这欢喜的人自然大把的有。而这扼腕不已的,更是不少,而且一个个都心痛的不行。
那些个冷眼旁观,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不希望苏慎收人的见了如此。自然是欢喜的。而暗地里千方百计的想塞人的,不管是只叫了人出来服侍酒水的,还是伺候歌舞的,抑或是惊鸿一瞥的,更甚至是耍了手段的,清一色的没有讨到好。虽然也没有入刘家那般被训斥。可依旧够让他们扼腕的了。
虽说现如今苏慎的涵养功夫虽还不算十分好,可到底还是心有分寸的,七情也能绷住。并不曾上面。只不过,这面上虽不显,可不代表苏慎就一点记性都没有。没两天的功夫,又一系列的规章制度下达了下去,尤其是做着牙行买卖的刘家。最受冲击。
苏慎想的很简单,既然都这样闲。那他不介意让大家都忙起来。
苏慎可贞还未成亲的时候,苏慎就在湖州住了良久。之后又在莲湖进学,可以说是跟着苏铎苏怀远长大的。
苏铎还罢了,可苏怀远和白氏,因着可贞的关系,那些个经济庶务真是没少教苏慎的。又因着苏怀远和白氏都是做的牙行买卖,所以牙行里的那些个门道,苏慎竟也知道的不少。
但凡开门做买卖的,其实就没有干净的。若是有心,想找出些问题来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苏慎这会子就正是有心呢,所以三两下的,名正言顺的把那些个老底都翻了出来见了光。
果然,正如苏慎所料,看着八字墙上下达的制度,该忙的人家,那是一个都不曾拉下。
而知县宅里,可贞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可贞知道,这时候男女大防那叫一个严苛,稍有不慎就男女授受不亲了。就连亲兄妹亦是七岁不同席,更遑论外人了。
听说有的人家甚至严苛到家里的女孩子不慎被外人瞧见了,见手剁手、见脸毁容还算轻的,有的重的直接就一条小命就此消逝了。
一条人命哪有一家子的清誉来的重要的。何况,用一条人命成全了一家子男女的名声,很多人家都还觉着这笔买卖是赚了的。
所以也不怪那些个里想要栽赃诬陷男女有私情,那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其实也是真真的,只要共处一室,但凡什么都不做,这名节也已是有污了。
所以每回苏慎出去应酬,即便知道苏慎的为人,可贞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生怕苏慎会中招被迫带回一个两个来。可光担心又有什么用,必须得拿出些应对措施才是。
于是可贞便秘密的把那些听说过的各种突发状况都写了下来,让桐月细细的关照给了任罡知道。让任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量把一切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而任罡也不负众望,虽说暂且还不曾有用武之地,可观察能力却已是越来越强了。起码不会因着那些漏洞大于事实的原因,就被轻而易举的被人从苏慎身边支开了。
可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苏慎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虽说只有两三回,虽说他面上不显,可这心里真已是厌烦的不能再厌烦了。
他也闹不懂,这些人怎么都会有这样的自信的。不管是人还是银子,都认为自己送的他就一定会收,这都什么逻辑,真当他是在欲拒还迎?!
虽然他也知道,民间对于送礼一向自有规则。比如说为了办事儿,就是三句话十二个字,“小事小送,大事大送,没事常送”。如果为了关系,那就是三句话十八个字,“过年过节必送,婚丧嫁娶必送,只要高兴就送”。反正只要记住一点就行了,那就是只要财力允许,送得越多越好越勤越好,油多反正不坏菜。
这样那样的规则,其实苏慎打小就接触过。以前还不觉得,可真正搁到自己身上后,那叫一个无奈。可到底年纪见识又在这里,那一系列的手段还运用的并不纯熟。所以即便再厌烦,毕竟是避免不了的事儿,也只能忍着性子慢慢来了。
而苏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董知府两口子亦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对于苏慎,他们凡事都能提点,可却不能替他做决定,替他去应对那些事儿。所以也是生怕苏慎没有经验,中了那些老油子的招儿,也怕小俩口年纪轻轻的有了嫌隙。
毕竟他们官宦世家出来的,怎么对待下头的官吏们都有一套成算,可那些但凡有些传承的人家,面对官员也未必就没有祖传的心得的。就算苏慎再老成,可毕竟年纪在那里资历在那里,说起来还真不是那些老油子的对手的。
还有他们小俩口,以前在家的时候上面还有公婆长辈弹压着,就算有矛盾也不敢显露出来的,即便嚷出来了也有长辈们镇压调解。可来了这儿,他们两口子就是当家的爷们太太,一切都自己做主,难免会少了分寸,夫妻间也更容易产生矛盾。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真是提着心过来的。这会子眼见苏慎囫囵出来了,小两口依旧蜜里调油的,真是大松了一口气的。
对于苏慎和可贞也越发的赞许了起来,能这般不骄不躁的年轻人,现如今真的已是不多见了。
然后看看苏慎下达的那些制度,不由得好笑,这回可真是走错了门路了。
这人啊,到底不怕不聪明,就怕太聪明。
而有人松口气,自然有人提口气。这事儿一出,但凡在这圈子里的人,看看没有送出去的人,再看看那些贴在八字墙上的规章条例,那是一脑门的汗,就没有人不知道知县宅的门难攀了。
尤其是刘老爷,那叫一个气啊!把刘良才劈头盖脸的一顿打,这小兔崽子,连老子的话都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私自送了人上门,还是送了自家的族侄女,就为了这个,不但没能在大老爷那讨的好,被大老爷呵斥了一番。还要重新厘定牙行税银,自家明明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还是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比起老子,刘良才心里更是窝火,这也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只是,或许大老爷真是不好这条道儿?
刘良才瞬间歪楼了,随后又兴致勃勃了起来。
黄家虽然住在刘家隔壁,可大宅大院的,还真是听不到刘良才的哀嚎声的。
只不过,就算听不到,也值得黄家高兴一场了。
而黄老爷更是得意非常,觉着自己圣明的都没谱儿了,对三天两头上门的黄老瘪,也难得的有了好脸色,看的黄老瘪心惊胆颤的,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一五一十的咽了下去。
恹恹的踱了回去后,又被黄娘子拎着耳朵一顿好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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