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真是怪了,按说上辈子这么多年,就算从记事起开始算吧,可贞也知道差不多每回年初一都是一觉睡到被老爸老妈闹醒的。去年年初一,虽也一道守岁了,不过可贞三更都没熬到就开始昏昏欲睡了。可是今年真是奇了怪了,竟是生生熬了一夜,而且还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其实也并没有怎么样啊,不过年夜饭吃的久了一点而已。然后就是四个人围在一起说话逗趣吃零嘴磕头拿压岁钱而已,竟都没怎么觉察,已是寅正了。没过一会儿,唱春人和送财神的挨个上门了。
要说这种民俗可贞并不陌生的,可是,上辈子的唱春人和送财神的都是半路出家,主要就是为了钱的,哪里还有现在这些民间艺人的这份功力的。
林氏可贞初来乍到,都觉着新鲜,略略听了几句押韵上口的吉祥话,赏钱就出手了,可是对门的杭奶奶家明显就是行家了。
原本可贞林氏还不懂,见杭家大叔一会拿出杆秤,一会儿又拿出一把菜刀,都让那唱春人唱,真是纳闷的不行。忙去看牛妈妈,牛妈妈却也是不知道的。
可贞心痒痒,拽了杭家小姑娘来喜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唱春人那敲锣的锣板上没有挂铜钱,叫光板锣鼓,意思是唱遍天下无敌手。有些懂行的主家就会找麻烦图个热闹,又叫“作难”,就是像刚才杭大叔一样,拿出些物什来让唱春人唱根源,又叫“还娘家”。
可贞听了这后连连咂舌,看吧,做什么都不容易的。
拉着莺时和一大群街坊家的小孩子跟在唱春人和送财神的身后,挨家挨户的看完热闹,天也已是大亮了。回来吃完素扁食,林氏各处去拜年,可贞则是因着有孝在身所以留在了家里。
林氏出去的早,也只是各处走一遭喝碗熏豆茶而已。回来时,正巧街坊四邻过来拜年,吃了熏豆茶,小孩子又给了压岁钱。
等街坊四邻都走后,可贞踩着满地的瓜皮果壳。虽也想家,可更多的却是踏实。
因着没有亲戚要走,除了大年初一走了江家和邻居外,顾家就大门紧锁,没再出门了。
每日里虽不能做针线,可竟也一点都不闷得慌,因为可贞一直在操持着她养家糊口的大业呢!
虽则尝过了林氏和牛妈妈的手艺后,可贞确实是觉着自家其实是可以开间铺子的。可是,到底也只是想想罢了。
开铺子再是不可能的,连女人当家都是墙倒屋塌了。还开铺子,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买田地倒是可行的,湖州府本来就是自古闻名的“丝绸之府,鱼米之乡”。若不出意外的话,出息自然是好的。可贞和林氏商量后,决定等开了年,就去找宋氏问问。本来年前可贞就是有这么个打算的,只是因着林氏的病和这这那那的琐事,便耽误了下来了。现在一切顺利了,自然是要好好筹划的。
虽则在筹划,可是可贞也没歇着。和林氏,还有莺时画了好多的花样子,等着出了正月好用的。
虽说真是辛苦钱,可也实在是谋生的手段,总不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吧,能赚多少是多少不是。
又和牛妈妈并莺时说了,闲时也可以做些活计,赚了钱自己存着。
家里也就这么几间房,就这么几口人,以前可贞一人就能干了,所以真是闲暇的时候比较多的。闲着也是闲着,只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做些私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把牛妈妈并莺时唬了一跳,大概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主家的。
小小年初一,大大正月半。
正月半这日用过哺食,林氏说要带可贞出去观灯走百病,可贞登时就愣住了。
真是,来了这么久,可贞都从来没有想过出去玩过。虽说之前也跟着林氏出去逛过铺子,可那也是要买物什才出去的。若没事儿,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出去玩儿的。就算之前也曾听蕙娘提起过,正月半这天夜间多热闹多漂亮云云的,可贞也只听听就算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出去看看。
一时间,可贞也纳闷上了,自己何时如此宅了?再一想,哪里是自己宅,这里不是应该不能随便出门的么!
林氏也是发现这点了,说实话,真是有些担心的。自己像蕴儿这么大的时候,真是觉着外头哪里都是好玩的,真是想着法子怂恿大人们带自己出去的。可是蕴儿呢,哪怕能出去,她也不愿出去,实在不像个孩子。
原本牛妈妈是要在家里看家的,可是林氏却不应予,只令她穿了出门的衣裳一道出去。众人换了衣裳,带上物什一道出了门。走在巷弄里的时候还不觉着,可是走出青果巷,绕到斗街后街的时候,除了鞭炮声已是能听到那种人言鼎沸的热闹劲儿了。
果然,一走上斗街的街面,只见两边的店铺门口都扎了彩灯,有大有小,各家都不一样。有的寓意虽是一样的,其实也难不一样,不过都是一些吉祥话儿。可细看上去,又都不一样,都费尽心思又弄出了些别致出彩的地方,好压过别家一头。
没走几步,就走到了江家的门脸前,金鱼儿眼尖,一眼就瞧到了可贞林氏,忙喊了起来。
林氏可贞相携着过来问好,宋氏已是扶起,嘴上笑道,“怎么这样早就出来了?我还打算再过会儿去请你们呢!”
“大娘,您家的富贵荣华好漂亮啊,又大方又贵气。”没说几句话,可贞已是夸上了。
不是可贞嘴甜,而是真漂亮,一个差不多一层半楼高的大花篮花灯,里头则是满满登登的各色仿真的花灯,色色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费了大功夫的。当然,也是费了大钱的。
宋氏喜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我们家这花灯过了八月节就开始扎了,真是想破了头才想出了这么个来的。”
又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请了林氏可贞和他们家赏灯的大部队一道去观灯。
若是林氏可贞母女俩去观灯的话,顶多看看谁家的好看谁家的有新意。可跟着江家的大部队,说说每家扎这座花灯的寓意,又说说闹出的笑话。再看时,就又添了两分趣味了。
原本可贞林氏是想着早些回家的,毕竟太晚了怕不安全。可因着有江家众人在,因此玩到了三更天,差点把东城北城逛了个遍,实在是撑不住了才由江家人送了回去。
来了这两年多,还是第一次玩得这么尽兴。一觉醒来,可贞都觉着有些不大置信了,这也未免太幸福了吧!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大喜过后突如其来的大事儿也不知道该说是大喜呢还是大悲了。
其实距离正月半已是过去了好些天了,这日可贞正在和林氏莺时描花样子,牛妈妈则坐在一旁纳鞋底,宋氏突然走了过来。
要说突然,实则是虽说宋氏已经习惯了每日必来,可一般都是午时时分过来,鲜少会上半晌就过来的。
不过来便来了,一来就问林氏是哪里人。
可贞林氏现在对这个问题都是最敏感的,登时心下一颤,都停了笔。
林氏缓了口气,按之前早已说定了的说自己是平江人。
宋氏一听这话,愣了愣,忙问林氏还有没有什么旁的亲戚。
登时林氏的手就紧了两分,可贞也被唬了一跳,拿眼去觑林氏。一见林氏表情不对,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啊哈,大娘,您都把我搞糊涂了,我娘就方婶家一家亲戚,哪还有别的亲戚啊!”不过到底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干笑了两声道。
开玩笑,林氏可是从来没有提过有什么亲戚的。况且就算确实有,以她们现在的身份,敢不敢认也真是两说的。
“我也说没有。只是昨儿下半晌的有人上我家去,就是街前乾丰牙行的东家,来家问我你们娘俩的身份,说是瞧着可儿像她早年走失的嫡亲妹子。”
可贞直接趴下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却没有看到林氏微颤的嘴角。
“大娘,那一定是他看错了。我可是我爹群我娘亲生的!”
开玩笑,这哪能有假的啊!
“我也说是不能啊!可是看看你们娘俩和他的相貌,还真是有六七分相像的。”宋氏说着又端详了起来。
可贞只觉着有些昏了,“等会儿,大娘,我和我娘都跟他长得相像?还有六七分相像?您没看错吧!”
“这孩子,这我哪能看错啊!不只是我,你江伯、嫂子们都说相像呢!”宋氏嗔了一声又向林氏道:“妹子,你再好好想想,家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亲戚?”
宋氏倒真是好心,谁不知道乾丰的苏老板是湖州府数一数二的大老板啊!若真是有亲,说不得顾家母女这后半辈子就有靠了。
可贞嘟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可一眼撇到微咬着下嘴唇一直没吭声的林氏,突然眼皮子跳了跳。难不成,林氏还真是有亲戚的?
凤梨的话:我晚上熬不了夜,想想,还是决定早上早点起来码字。为了存稿,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