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循见陆衍对于白子的去向没有半分异议之后,便急着问她在赤鳞骑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衍便把刚才在临浮楼看到的外面的战况一一讲解给了陆循听,直听得陆循连连惊呼,解气过瘾之余,末了还大赞莫半好计谋,韦如集好战术,全然忘了前一刻他还在斥责他们阴险狡诈。
陆循听陆衍形容战场的局势激烈,心情更是激动得要飞起来一般,在房里来回踱步都无法平息心中激荡,也难怪他如此,自浔洲失陷以后,定国就一直处于一蹶不振的状态,他们急需一场胜仗来激励人心,让定国剩下的百姓能够感觉到他们还有胜利的希望!能够感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凝聚之情,并且靠着这股力量支撑起整个定国去抵抗外敌。
陆衍相信对于现在的定国来说,能不能躲过这次的劫难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凝聚众人的情感,而这样的感情不止是没有直面过战场残酷的人需要的,同时也是陆循深深渴求的。
其实有些事不必陆循说,陆衍也知道。自上次在阴州的一战,陆循心里便一直有块心病,那便他亲手杀死同胞的痛苦与愧疚,这份愧疚时刻都在折磨着陆循,比起陆衍这个没心没肺的半路人,陆循才是土生土长的定国人,阴州一战他所受到的冲击绝对是要比她高出许多的,陆循看上去好似坚强,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都会用玩笑去化解心里的苦闷,这点陆衍看在眼里却也无从开解,如今听到定国军队反击的消息,陆循自然是要比任何人还要开心的!
陆衍在一旁看着他高兴地手舞足蹈,心里也十分欣慰,起初她也曾想过让陆循远离战场去过平淡生活,或许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可今日一早他却主动提出要与他们共同进退,那时候,陆衍才发觉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看作是陆循白子他们的守护者一样的角色,总觉得陆循他们留在她身边既有危险,却又没有能力自保,所以她才一再想要将他们推开,并非是觉得他们两人是累赘,而是觉得这样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她其实在潜意识里就已经为他们选择好了要走的道路一样。但其实她却忽略了陆循他们的成长,其实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陆循、白子、成德都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努力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比如白子在发现自己对医术极为爱好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学医,再比如陆循也在不断地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并且努力将其中的有效信息告诉她,以供参考。他们其实都一直在成长,而只有她还停留在初次见到他们时的样子,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错了,陆循跟白子他们即便离开了她也会好好生活着,他们与她从来都是并驾前行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们一直在保护着她不断前行,因为若是没有他们的支持,陆衍自己都觉得没办法继续向前走了。
思及此,陆衍越发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悲伤,但是黎国一行她避无可避,有些事终究需要她自己去解决的,即便道路艰险也在所不惜。陆循、白子他们在这里有莫半的庇护不会有问题,成德也需要他们的帮助照看,怎么想都好过跟着她去冒险。
这边陆衍犹自思考着到时候该如何同他们说自己要去黎国做人质的事情,那边陆循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跑到陆衍面前,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问道:“阿衍,你说韦如集出兵围剿璟国联军,秦九遥应该也在其中,那他有没有可能被抓起来,或者直接被就地解决啊?”
陆衍没想到陆循在这样兴奋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一点,倒让她更加觉得等到她离开的时候,他可以好好照顾白子他们了。一边在心里暗自欣慰,一边陆衍拿起桌上放着的点心,咬上一口只觉甜的发腻,可她毕竟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这时候也不在意甜不甜了,接连吃了三四块。
陆循见陆衍只顾吃喝,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一面担心她吃得这么急噎到,一边倒茶递于她,还连连追问到底怎么样?
陆衍喝下陆循递来的茶,这才把嘴里的甜味稍稍消解了一些,清了清嗓子道:“关于这一点,我之前也同莫半商议过,秦九遥这人心计叵测,我来前也曾怀疑这次的和谈有蹊跷,总觉得秦九遥的警惕性不会这般弱,他既然有心放走我们,那他一定在筹谋着其它什么计划,所以我猜测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被韦如集给制服的,更何况如今虽说定国在时机上占据优势,可毕竟在兵力上我们比不上联军的数量,所以韦如集此番也最多只是佯攻一下,不太可能真的将联军一举拿下的。”
陆循听得陆衍这般分析,顿时就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委顿在桌子上,一脸的暗淡神情,可惜道:“哎,要是韦如集能够把这个姓秦的杀了该有多好,就因为他,咱们吃了多少苦,若是让他侥幸逃了回去,指不定将来他还要惹出多少事情来!”
说完,陆循又是一阵长吁短叹,陆衍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秦九遥这人野心太重,若是这次让他成功逃脱,回到璟国争夺帝位,大皇子等人论心计智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璟国帝位迟早得是他的,那到时候他还不会倒转枪头再次卷土重来?陆衍敢打包票一定会来,只是依照现在她的推测来看,秦九遥是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脱的,哪怕是放弃掉深州城内的所有士兵!
正想到这里,陆衍忽然想起来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大皇子还在深州城内呢!这个念头一闪过陆衍的脑海,瞬间就似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各种信息都在陆衍的脑中来回转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都被秦九遥给摆了一道!
陆循见陆衍忽然站起身来,脸色看上起极为激动,忙问怎么了?陆衍看向陆循,眼中净是激动焦虑的神色,半张这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在房间里似陆循刚才那样来回踱步,半晌才平静下来,道:“我们都想岔了,秦九遥这次根本没有被我们给算计到,而是我们被他轻易地当了枪使!”
陆衍此话一出,陆循立时便迷糊起来,什么叫做被他当枪使了?如今不正是定国军队围剿联军的时候吗?怎么就成了帮秦九遥了?
陆衍在脑中理清思路,见陆循一脸疑惑,便解释道:“你可还记得璟国大皇子?”
陆循闻言思索了片刻,点点头,他当时虽然不在深州城内,可也清楚知道璟国大皇子奉命过来监督的事情,只是这件事与现在的形势有什么关联?
陆循疑惑地看向陆衍,希望她能快点解答这个问题,于是就听陆衍继续道:“如今传言璟帝身体日渐虚弱,正在思考合适的储君继承,璟国大皇子与秦九遥乃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此番璟国主动提出跟六峡联手攻打定国,其背后的推动者就是秦九遥,原本他是想借助覆灭定国的功勋来提升自己在璟国的威望,可如此大皇子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这次大皇子想方设法过来监军为的就是破坏秦九遥的计划,将功勋都揽到自己身上,之前于风行曾跟我密议要在和谈之时给秦九遥使绊子,我本以为是大皇子想要在和谈之时派人杀了秦九遥,可后来在追击时,原本负责拦截我们的那支队伍却莫名其妙地跟自己人撞到了一起,那时我才明白过来大皇子是派了于风行去杀掉秦九遥身边最为得力的两个干将,其中一个就是追我们的李至将军。”
陆循听到这里也是吃了一惊,先是没想到于风行竟然投靠了大皇子,再后来却是吃惊于大皇子的兵行险着,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他明目张胆地派人去杀秦九遥,那回国之后,璟帝彻查此事他必然也隐瞒不过去,倒不如趁乱杀了李至倒还好些。如此想着,陆循暗自腹诽自己不在陆衍身边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精彩惊险至极,不过这些跟陆衍刚才说的什么帮了秦九遥还是没什么关系啊?
正欲再问,陆衍又接着解释道:“原本想到此处,我也觉得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可刚才我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大皇子还在深州城内。”
陆循听得这话,也大呼对啊,这璟国大皇子在深州城里,正在定国军队的埋伏之中,而且前后都没有人马支援,如今处境应该十分危险才是啊!
陆循思及此张嘴就想说他们这次好像确实在一方面帮了秦九遥,毕竟大皇子是他争夺帝位最大的对手了,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这事有漏洞,按说这大皇子也不是一个傻子,既然深州城里出现了敌军,他必然会第一时间就逃出城去,况且他身边还有那么多的高手保护,想要突出重围应该不是难事。而秦九遥,若是大皇子逃脱了,势必要回国参他的一本的,那到时候吃亏的就只会是秦九遥一人了,那陆衍又怎么说是在帮秦九遥呢?
陆循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与陆衍听,却只见陆衍一声冷笑道:“谁说大皇子就一定会是被定国的士兵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