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到众人面前站定,支着膝盖在那里喘着粗气,几名侍从跟在后面也是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不停喊着慢点、慢点。
那少年犹自喘气,这边秦九遥跟秦贺的脸色却是变得无比古怪起来,只不过两人表情虽古怪却不一样,秦贺显然是知道这六皇子的存在的,因此他虽有些惊讶他出现在这里可并未表现得非常强烈。可秦九遥却是非常惊讶的样子,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些难以形容的别扭,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六皇子,颌动了一会儿双唇却说不出话来,转过头看了眼秦贺的表情,越发难以置信起来,半晌这股难以置信就变成了气恼,只见秦九遥上前一步便要伸手拉过站在那里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六皇子。
谁知那六皇子刚喘过气来,便冲着大皇子喊道:“大哥,不要杀我的救命恩人!”
在场众人皆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秦九遥更是忘记了收回要去拉住六皇子的手,愣在原地,大皇子也被他说的这话给说得迷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救命恩人?”随即一指跪在地上的陆衍,更是惊讶道:“你说他?”
六皇子坚定地一点头,正色道:“对,就是他,刚才我险些从那破马上掉下来摔死,就是他救了我一命。所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气,惊讶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陆衍,明明就在刚才陆衍还差点就要因冲撞了皇子而被侍卫带下去处死,如今却又跳出一位皇子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般情况下,众人都不知道这陆衍到底算是生还是死了。
陆衍跪在地上也是满脑门的汗水,刚刚听秦贺的话语显然是要将她处置了的,她本来都已经在想要怎么逃出去了,这时候突然这个六皇子冒出来救她,当真是让她觉得有种死里逃生的意味,虽说只是暂时的,但至少也算是为她夺得了几分喘息思考的时间。
陆衍微微抬头就见六皇子小小的身躯正站在她前面,长大着双臂挡着众人,不让他们靠近,这样的背影不觉让陆衍有点感动,眼看众人都想置她于死地,唯有这个她不过顺手救下的少年,陆衍不觉心中一阵苦涩。
只是现在形势不明,秦贺心胸狭隘又喜欢记仇,今天她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他怎么都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的,秦九遥虽说看重她的身份,可为了不正面跟大皇子起冲突,他难保不会见死不救。
陆衍跪在地上脑中思绪万千,好不容易找到了成德的下落她绝不能在这里就没了性命,而且陆循跟白子还在外营,她若是死了,秦九遥便没了留下他们的理由,到时候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她绝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正当陆衍绞尽脑汁想办法自救的时候,那六皇子却突然开口解释道:“皇兄,是我一时好奇想要试着骑一下那雪云驹的,你也知道我这一路上都想试试看骑上雪云驹的感觉,正好今天到了军营里,我见四处无人便骑了上去。”越说那六皇子的头便愈发低了下去,实在是因为秦九遥的眼神过于吓人了,况且他自己也觉得有错在先,还害得无辜之人要受到惩罚,心里自然越发愧疚起来,连后面辩解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秦九遥清楚他的个性,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气恼,一方面觉得大皇子不该把他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另一方面也是心疼他一入军营便遇上这样的危险,将来若是打起来了,难说能不能护住他的安危。
思及此,秦九遥越发觉得大皇子这是有意为之,六皇子出了皇城竟无半点消息传出,若是在半路上出了危险,大皇子也大可以不知情来推脱责任,只是六皇子平安抵达深州,秦九遥却是不知大皇子这算盘究竟打得是何主意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按兵不动,陆衍此刻性命攸关,他有心救她却没什么合理的理由,现在六皇子出面请求倒是给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来救下陆衍的性命,倒也是意外的收获。
心中想着应对之策,秦九遥脸上表情却越发凝固,沉声问道:“你可知这雪云驹是御赐的宝马,个性桀骜难驯,最是认主,必须是主人乘骑方才安稳,你小小年纪身子骨又弱,万一摔出个好歹,叫我跟大皇兄如何向父皇交代!今天幸亏陆衍在此,才不至于出现更加严重的事故,否则让这发了狂的雪云驹冲出马房岂不是要闹得整个军营都不得安生了!”说着秦九遥思及可能产生的后果也是一阵后怕,看着六皇子孱弱瘦小的身体到现在都还在瑟瑟发抖,顿时也心软下来,上前便给了六皇子一击脑蹦,眼里即是宠溺又是无奈。
六皇子被打了这一下,低低地啊了一声,抬眼委屈地看向秦九遥。以往他犯错只要三哥这样一下便是他不生气了的预兆,六皇子虽心有余悸,但还是在心里暗暗偷笑了一下,心想到底是三哥最疼他了。
眼见着三哥气消了,六皇子向后看了一眼陆衍,小心翼翼道:“这一切都是臣弟的过错,这位校尉是为了救我才会骑上雪云驹冲撞了两位皇兄,还请皇兄看在他救了臣弟的功劳上放过他吧!”说着六皇子眼光里都是祈求之色,在秦九遥跟大皇子面前来回穿梭着。
秦九遥心中暗笑这孩子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是会讨好别人了,他本就想要放过陆衍,只是大皇子这次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怎么样都得给他找个台阶下去的。于是秦九遥故作为难的样子,转身看向大皇子拱手道:“此事事关御赐之物,虽说陆衍救了六皇子性命,可毕竟她也冲撞了皇子,因此臣弟以为还是交于大皇兄处置最好。”
秦贺站在一旁看着地上跪着的陆衍,想起刚才自己的窘态,要想让他放过她,心里便是一万个不愿意。可自己今天刚刚才到军营里,一来便杀个校尉级别的将士,只怕让其他将士寒心,于他自己的威望也有损,将来若是接管军队怕是难以得到人心,可若是就怎么轻易放过了这小子,他心里又实在难受。
思虑了半天,秦贺一咬牙,正色道:“既然这位陆校尉是为救六皇子才无意冲撞了本王跟三皇子,也算是无心之失,本皇子可以既往不咎,但雪云驹也毕竟是御赐之物,随意损坏原是要判斩立决的,念在你有功,且雪云驹也没什么大问题,那便减轻刑罚,打二十大板,告诫全军,以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故。诸位以为本王所言可还使得?”
在场众人本就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这陆衍是生是死对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大皇子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定,他们自然也没必要去反驳,于是皆称正确。大皇子见此也颇为满意这样的结果,微微扬起唇角很是高兴。
只是六皇子因刚才陆衍勇猛一救,心中十分钦佩她的身手,又念她救命之恩,原是想着就那么简单地让大皇子他们放走她的,没想到死罪免了,却还要打她二十大板,眼看救命恩人要受罚,心中极是过意不去,皱着小脸还想再争取一下,忽而肩上搭上了一只手,抬头望去就见秦九遥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不赞同的神情,显然是在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反驳大皇兄的决定为好。无奈之下,六皇子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噘着一张小嘴,站在秦九遥身边。
至于陆衍死里逃生,哪里还在乎那区区二十大板,左右屁股疼也好过脖子疼,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这次是倒了大霉了,但好在有惊无险,能躲过性命之忧也就是了,因而也没有一丝反对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就这样,在陆衍的谢恩声中,大皇子与一干人等心满意足绕过陆衍继续向前走去,秦九遥尾随其后,走到陆衍身旁时略停顿了片刻,低声对她说道:“这次算是意外,可你也要仔细长长记性,并非每一次都有人会出面过来救你的,且好自为之吧,那二十大板,自己去监察营领。”说罢见陆衍低伏着身子称是,便也跟着队伍走了。
六皇子本想跟陆衍说几句话,还未蹲下就听秦九遥在前面唤他,无奈之下,六皇子只得抿了抿唇跟上了秦九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陆衍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左右观望一下已然无人这才直起身来,一旁躲在马厩墙角的几名士兵,见秦九遥他们走了,这才跑到陆衍身边,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陆校尉您没事吧?”
陆衍跪在地上许久,除膝盖有些酸麻以外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便摇摇头回道:“无事。”看了两人一眼,便问:“你们两个刚才在马厩里可有受伤?”
那两个小兵本是在马厩值勤的,雪云驹忽而狂性大发,当时他们俩都已经被吓傻了,要不是有陆衍在,今天说不定掉脑袋的就是他们两人了,因此他俩见陆衍揽下了所有罪责,还来问他们两个有没有受伤,心中既感动又羞愧,具是摇摇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