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韩烟看到堂屋中间,一只古老的织布机上正在织着一匹土布,这架手工织布机的构造简单,仅有四只木头立柱支撑着机架。韩烟走近细细看来,阿英见韩烟很感兴趣,她热心的讲解,“这架织布机啊,包括机身、踏板、座板、机杼、缯、线轴、卷布轴、梭子等不下十几个部件。织布的时候,需把经过若干道工序的经线,安放在织布机上,然后用织布梭子把纬线编织进经线,手脚都要灵活才够用。
织布时,我们坐在织机的座板上,两只脚分别放在两个踏板上,先用右脚踏动右踏板,组合在织机上两个缯便把经线上下分开,左手把机杼用力往前推,使张开的两层经线中间能穿过梭子,右手便把手中的梭子从张开的经线中抛到左边,左手接住穿过来梭子的同时,左脚踏动左踏板,经线随之上下交叉变位,右手用力拉动机杼,发出咣当响声,纬线便被编织到了经线里了;”阿英一边讲解,一边示范。
“看起来很复杂的,不过阿英姐,经你这一比划,好像我也懂了许多,”韩烟谦卑地说道。
“韩姑娘,困难的还在后头,当你做完刚才这些,与此同时,两层经线再次打开,将机杼往前推,已经在左手中的梭子,从经线中抛到右边,右手接住梭子,右脚踏动右踏板,左手用力拉动机杼,这条纬线也被编织到经线里了。这种动作不断重复,循环往复,布匹便在手下延长。”
阿英一边说一边模仿着,韩烟默默地点点头,她感到很有兴趣,“阿英姐,我明天就来跟你学,你愿意收我这个徒弟么?”
“你说哪里话了,你教我们识字,还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常识,我们都夸你是观世音菩萨在世。你教会了孩子们很多,我们都感激你,你要想学,随时来都可以啊!”腼腆的阿英面对韩烟的夸耀局促不安。
第二天,韩烟如约而至,这次阿英教了她基本的方法,起初韩烟很笨拙,毕竟韩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没几下就完全掌握了基本要领。但这只是一般的织布方法,织出来的大都是做鞋子或里衫的大白布,要想织出好看的花纹,技艺又更复杂得多。
阿英和韩烟很投缘,她对韩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说,织花布的时候首先要对棉线染色,如果花色简单,自家就可以染。一般颜料也是自制,按一定的配比兑好水,放在煮饭的锅里,烧火煮沸一定时间后,捞出晒干就可以了;但是如果所织的布花色复杂,就要到寨子外很远很远的专门的染坊去加工上色。草田寨这个地方专门招揽染布生意的小贩很少,乌撒府那边有专门到江南贩盐的人,一般给他们商定好要染的颜色,谈好价钱,定好送货时间,大约两三个月或者半年,随他们贩盐带回来,织好的好布,也会交一些给他们拿去外埠贩卖,一般能卖个好价钱。
这其中有一个经常打交道的商人,他是乌撒府有名的蒋家,早年蒋家当家人蒋朝山在十多岁因为能说会道又会笼络人心,方圆两三百里都闻鼎鼎大名。在他公子蒋书这一代运势有所衰微,这都是财大气粗给惯坏了的,那蒋公子,一表人才,常年通商,精明又机警,可他仗着老子的家财和自以为通天的能力,总是做一些为所欲为的混蛋事。光在我们草田寨犯下的恶事就有好几起。这个蒋书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好色,尤其喜欢雏儿。我记得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家里就开始让他捎带染料,跟他做买卖。他那双火辣辣的眼睛足可以让你感到自己有多羞耻。
韩烟很感谢阿英能给自己讲这么多少年往事,她想起了自己的十五六岁,她那个时候不也和梦虎哥仗剑走天涯吗?他们也做买卖,只不过,他们的买卖更像是专司官府保镖。
韩烟和阿英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阿英像长姐又像母亲,贤惠善良。他们往往一边织布一边接着头一天没有讲完的故事继续,“后来,蒋朝山死了,蒋书到很少去江南了,听说,蒋书在江南犯事了,我们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蒋书了,这乌撒府还有没有蒋书这个人都不知道呢,这些消息都是后来找我做买卖的赖二说的。”
“这和蒋书这么不自重,犯事是必然的,肯定有欺负别人,遇到不信邪的给修理了。”韩烟在织机上已经达到穿梭自如了。
“是的呢!你道这个蒋书在江南犯了啥事?害得他自今都不敢出远门?”
阿英顿了顿,看看茅屋周围没有人,她凑了过来,清清嗓子,“原来,蒋书是被咱们大当家的给修理了!”
“啊”,韩烟的嘴巴张了一个大大的O,“他们有什么渊源?”
“大当家的妹子,就是送你们来的妙真你知道的哈!”
韩烟点点头,妙真是个尼姑,和蒋书有甚关联?
“话说这妙真当年乃是丹阳人士,年纪轻轻嫁给富户做妾,被富户恶霸妻欺负被休,从此过了一段堕落的日子。有一次在丹阳的醉春楼因为救了一个小女孩,被蒋书他们蹂躏,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总之就是欺人太甚,这妙真本来有点武功,为了这个小女孩,她甘心受辱,我们大当家的也就是她的哥哥不干啊。妹子被那恶霸妻欺负的时候,大当家的已经找人狠揍了一顿,他那好斗的本性始终没变,这下不是像教训霸妻那般简单,他简直就是要人家蒋书的小命,听说,蒋书一同去的四人,每一个尽皆**,场面血腥,官府立办这庄影响深远的案子。嘿,无巧不成书,大当家的居然逃跑到我们这个地方安家落户,不过。他化名了,为人也低调许多了,这么多年到也相安无事。”
“是啊,一个吃过苦头的人才会懂得珍惜。生活本就不易,像阿英姐这么积极向上生活的不多见,你真是女中丈夫。”
“韩姑娘过奖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天就过去了,有了心灵手巧的韩烟帮忙,阿英的布织得很快。
一来二去,两人特像相依为命的姊妹。当然,韩烟也会给阿英诉说自己的一些心里困惑。
“烟儿,你和李琛怎么回事,听小红说,你和李琛根本不是夫妻,可我们寨子里的人一直都把你当成李夫人啊!”
韩烟羞红了脸,“说来话长,小红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呢?我觉得李教头长相虽粗野了点,可身材魁梧高大,又会武术,射击,你看他打猎也是猎的最好的,他给寨子里的兵们整对队也是最棒的,女人图男人什么呢,还不是图男人对你好呗,李教头对你可不是一二般的好啊!”
“你们只看到表面现象,的确,他很尊重我,我们迫不得已同处一室,但纯洁的什么也没发生。”只这时,韩烟的眼神才缥缈起来,仿佛轻描淡写的说着别人的故事。
“你们同处一室,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个人是谦谦君子啊?”阿英惊叹不已,大力夸赞李琛的为人。
也许人就是那样,当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同伴,感觉还是好的,韩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李琛来。
往事悠悠,自从被迫与李琛离开峥嵘山庄以来,一路艰辛,李琛对韩烟的关怀始终没有改变,渐渐地,仿佛韩烟都为他所感动了,但韩烟这种感觉只是稍纵即逝。她始终难以忘怀的还是梦虎哥。
这天,天下着大雨,李琛和常碧春喝酒到深夜,回茅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叫门的时候,小红早已睡得憨声如雷,无奈韩烟去开了门。满身酒气的李琛见穿着单薄的韩烟顿生邪念。借着酒胆,李琛恶向胆边生,此时风雨大作,倾盆大雨仿佛要将他们的茅屋吞噬。李琛摇晃着身体,眼神热烈而又火辣,浑身酒气,韩烟见了觉得很可怕,她的小脸刹那间由粉变白,她没有说话,转身欲走。李琛一把扯住她,韩烟没有挣扎,“很晚了,休息吧!”
李琛看见了韩烟眼里的不削和心里的厌恶,“你嫌弃我?”
“夜深了,要懂得爱惜身体,一大把年纪了,就该少喝点酒……”
正是因为韩烟说的一大把年纪令李琛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重来没有征服不了的事,和韩烟相处的一年多以来,他对她千依百顺,他珍视她为他心目中的仙女,如今眼前这个冷傲的女人让他感觉寒心,他是为了谁才到这里的,他是为了她被迫放弃荣华富贵,屈居人后的,可她,除了对他说教,让他改进,她对他付出了什么?他这么一想觉得很不公平,他为韩烟付出了不少,韩烟却不正眼瞧他一瞧,这份恶俗令他厌恶到极点,更激发了他的愤怒,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瞬间将韩烟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