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刘大婶又来了,老远弦月看见她一扭一扭的过来,心里就有点慌怕。最近,刘大婶每次来,一准是要给她说对象的事情,热情高涨极了,拦都拦不不住。而且,饶是弦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吧,她依然毫不放弃,执着得很!
弦月无奈叹着气,在桌上摆好碗筷,又添了一副。
“弦月!好消息!”刘大婶一进来便坐下来。
“大婶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我刚弄好。”弦月分着碗筷,在辰晷的面前也放了一份。
“不忙,你先听我说。邻村有个水娃,你知道不?”
“啊?”弦月心中无语,果不其然,又来啊!
“水娃这孩子今年十五,可是个顶好的壮劳力!年轻!孩子长得也漂亮!正好配你!”
“这也太年轻了吧……”弦月这活了十几万年的神仙,到了人间虚报年龄二十,如今,居然给她介绍十五的孩子作为对象吗?
“年轻是好事啊!年轻有活力!”刘大婶热情洋溢,“你看,我这几天安排你们俩见一面怎样?”
“不用了大婶……其实,我没打算找人家的。”
“那怎么成!这姑娘啊,就怕耽误!你不能让个傻子给耽误了是不是!”
“他……”弦月想辩解,却又解释不清。
“你听我的,不然我过两天把人给你带来!好不好!咱就这么说定了!”刘大婶一拍桌子,下了决断,雷厉风行。
正在僵持中,“啪”一声,辰晷面前的碗跌落地面,摔了个粉碎,让弦月和刘大婶都为之一顿。弦月觉得有趣,刘大婶却重重叹了口气,“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样你多辛苦,就是该找个人!你就不要再推了!说什么也得见见!”
辰晷放在桌上的手登时收紧起来。
弦月看着他偷笑,心想:让你摔碗,看吧,摔了碗之后,人家更想给我说对象了。
笑归笑,弦月这次严肃下来,对刘大婶道:“大婶,我谢过您了。不过我带着辰晷,并不打算找对象,也没想法去拖累人家。就我们两个过,就很好了,不劳大婶费心了。”
“可是……”
弦月打断她,“只要辰晷还在我身边一天,我便不会嫁人的。”
刘大婶张了张口,又看了看一旁毫无反应的辰晷,最终只得悻悻归家去了。
见人走,弦月弯腰去将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拾起来,不小心的,一片尖厉的瓷片划破了她的手指。
“嘶……”弦月抬起手来看,手指尖上碰出了血迹。
辰晷在这时探手拉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将她的手指吮入口中,温柔异常。
弦月蹲在那里看着这时的辰晷,只觉得就像曾经的他已经回来了一样……
总算消停了些日子。
这日,弦月检点手上的药材,发现一些常用的日常用药都没了储备。望着屋前那偌大的青山,她伸着懒腰,有些去山里走走的跃跃欲试感。
虽然来了些日子,但是那山她一次也没进去过呢。她开医馆能赚到一些小钱,周围邻里也热情,菜都吃不过来的。柴禾都是山神趁着夜色送来的,永远也用不完。她除了采药,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进山的理由。可偏偏她带得药材极其齐全,都塞在乾坤袋里,便这样耽搁下来,直至如今,住了这样久,她才第一次有了进山的必要性。
弦月收拾了一个小背篓,塞好一些简单的吃食饮水,煞有介事的便准备出发。可一回头,看见辰晷,弦月又有些犯了难。
将辰晷留在家里实在不怎么安全,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声不响的,但是……若真的做点什么总是能吓到人。
弦月蹲在辰晷面前,趴在他的膝头仰着脸看他,“辰晷,你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不动,等我回来吗?”
“算了,你铁定不能吧。那这样吧,我找个人来稍微看着你些,但是你……尽可能听话,不要乱来啊!”弦月自说自话,站起身,在辰晷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出门奔隔壁院子走去。
“赵奶奶,辛苦您帮我稍稍看着点辰晷,我去山里采些药就回来的!”弦月站在赵奶奶家门口,双掌合十拜托着。
“不叫事的,不叫事,你去吧,我替你看着他。”
“谢谢赵奶奶!”弦月鞠躬,交代好家里一些东西所在,才迈步奔着那巍巍青山而去。
这边弦月走了没多久,家里便来了一位“客人”——刘大婶。
“弦月呢?”刘大婶张望。
“进山去了,说要采药。真是个懂事又辛苦的孩子,可怜见的。”赵奶奶回答。
“这样啊……”刘大婶迟疑着。
“怎么?你有事啊?”
“嗨,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有桩想法!”刘大婶干脆也在院子里坐下来,眉飞色舞开始跟赵奶奶聊天,“您不知道,我前阵子不是张罗着给弦月说个亲,这丫头担心她这傻哥哥,不肯嫁入。”
“哎哟哟,那可是可惜了,挺好的一个姑娘啊!”
“谁说不是!我这几日天天琢磨这事儿,今天,还真让我想到个办法!”刘大婶兴奋起来。
“什么办法?”
“我啊,今天碰见村北那胡老头家的了,您也知道,胡老头家的闺女翠心小时候得病,坏了脑子,整个人笨笨的。您说,这要是让弦月的傻哥哥跟那翠心组一双,岂不是正合适!这样,弦月也便算得救了!在本村找个小伙子,正好两不耽误,两相照应,岂不是一好并两好的大好事!”
赵奶奶琢磨一番,一拍大腿,“可是太好了!这主意好!”
“可不是说呢!我这赶着来跟弦月商量的!”刘大婶颇有遗憾的味道。
“那胡老头能答应吗?”赵奶奶又担心起来。
“我跟胡老头提了提,他的意思是,若他那闺女没意见,不讨厌弦月这傻哥哥,便嫁的!只是,得入赘,生个孩子得跟他老胡家的姓!”
“我看这也行,毕竟弦月这哥哥傻得厉害,入赘去胡家,不吃亏。”
“可不是说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投机起来。
最后,还是赵奶奶忽然灵机一动,“哎,我说,不然带着弦月那傻哥哥去给胡家相看相看,若成了,你再跟弦月说,不是把握更大些!”
“这……”刘大婶迟疑。
赵奶奶对着屋里努努嘴,“就在家呢,咱们带着他走一趟,不妨事的,这能有多远。”
刘大婶琢磨一番,最终点头,“行!我看靠谱!咱们走!”
弦月进了山,心里却总是有些没着没落的。辰晷虽然醒了,但是状态还很不好。弦月连着他的神魂,比旁人都能感知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他的神识还很破碎,伤痕累累,能够维持在清醒的状态已经是尽了全力的,再要求不了什么。
弦月靠在一棵树上休息,心里琢磨着。辰晷与其这样强行醒着,还不若继续陷入沉睡,兴许好得还能快些……
只是,弦月明白,辰晷能维持自己醒着的状态,其实是为了安慰她。包括他强行牵动自己,逼迫自己做出反应,每一分常人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消耗。
越琢磨越不放心,弦月看了看太阳,也出来许久了,收拾下身边的小背篓,转身便奔山下走去。她想辰晷了。
下了山,进了院,弦月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见到辰晷的影子,登时便有些慌乱起来。
水缸、水桶、河里都没有!他能去哪里了?
弦月奔着隔壁跑去,“赵奶奶?赵奶奶在家吗?”
赵老头这时背着手缓缓走出来,“弦月大夫啊,你别急,我家那口子带着你家哥哥奔老胡头儿家去了,你去那里看看。”
“啊?老胡头?”弦月摸不着头脑,但是好歹知道位置了,也算安心些。她道了谢,便奔着村北胡家跑去。
然而弦月还未跑到胡家,便见到了急急忙忙连跑带颠的刘大婶和赵奶奶。
“弦月!哎呀……弦月啊……你,你家哥哥回家了吗?”刘大婶喘着粗气问。
“辰晷不见了?他不是跟你们……”
“哎呀,我们本说带他给胡家的翠心相看相看,见面了翠心姑娘还挺高兴,我们就给他们腾地方到厢房坐着去了,刚刚再过去,就发现屋里只有翠心,你那傻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啊!”刘大婶解释,听得弦月一片混乱。
“你没看见他?”赵奶奶看弦月一脸迷茫的样子,心说完了,“快,快找找!”
弦月站在那里低头沉思,出事倒是不至于。这等小乡村,也没什么坏人,辰晷能去哪里?弦月琢磨着,回头望了一眼那道青山,虽然心里迟疑,仍然转身奔着大山跑去。
山林之间,弦月喊着辰晷的名字。
“仙子,弦月仙子!”山神在这时跳出来,指了个方向对弦月道:“在那边,在那边呢!”
“啊?!好!谢谢山神爷爷!”弦月第一次发现当神仙的好处,这四处有熟人的感觉不能更方便!
不多时,她便在前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辰晷!”弦月扑上去,一把自身后搂着他,“你吓死我了!怎么可以乱跑。”
辰晷转身,低头看着弦月,轻轻将她纳入怀中,“找你。”极其轻微的两个字吐在弦月耳畔,弦月整个人都怔住,他能说话了?!
自这一次危急之后,辰晷的状态似乎有了质的飞跃,四处移动起来似乎不再费力,不时还能说上几个字。这一切都让弦月激动不已。
此外,为了安全保险起见,弦月也大方对外宣布,其实辰晷是自己的未婚夫,两人只是没来得及成亲,便出了些变故,他才变成这样。但是弦月并不打算离开他,会一直照顾他的。这一番话讲完,赚足了庄子上朴实乡邻的眼泪和叹息,又作为故事翻着花样的流传开来,深深感动了一票人。
自这一次惊心动魄后,弦月上山采药便会带着辰晷一起,加上辰晷状态恢复极快,并不会因为四处走动而受影响,弦月便带着他更加安心起来。
弦月弯腰拔草,仔细辨认,丢入小框里。辰晷便跟在弦月身后,像怕她丢了一般。
弦月扭头看了看他,忽然从旁边的树上采了一朵蘑菇递给辰晷,“看这个,找一样的。”
辰晷看着她,又看了看蘑菇,没动。
弦月凑近他看了看,又晃了晃手,“龙神大人?又不动了?没能量了?”
这时,辰晷便拿着那颗蘑菇,缓缓走开真的开始找起了蘑菇。
弦月抱着胳膊看着他琢磨:辰晷虽然能动能说了,但是脑子好像不常在线,反应迟缓的很,也无法完成复杂的指令,看来要好起来还是遥遥无期。
待弦月走入深林,找够了满满一筐的药材后,她才终于坐下来休息。辰晷这时也用衣服下摆兜着一摊蘑菇走向她,倾倒在她面前。
弦月看着地上的蘑菇,又看了看辰晷,叹了口气,“看来不仅反映慢,似乎脑子也不灵光。”她举起一颗红彤彤的蘑菇,“这个毒蘑菇哪里和我给你的长得像?”
辰晷坐到弦月身边,没有了反应。
弦月便干脆拿他当个靠背,倚在他身上,“你说人家神魂有伤,也就是虚弱。怎么到你这里,伤得不像神魂,倒像是脑子,可要养到什么时候啊……”弦月念叨着,转回身看着在身后盘膝打坐,闭目养神的辰晷,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聪明的时候吧,也知道人家带你去给傻丫头相看要逃跑;可笨的时候,连蘑菇也分不清。辰晷,你以后好了记起这些,是不是会嘲笑自己?到时候我就是唯一知道你这些糗事的,堂堂龙神大人狼狈不堪的人间生活,我该出本书的!”
弦月自己想想就觉得好笑,掉在他身上,让弦月觉得安心又舒服。看着头顶的细密树荫间不时落下几点光斑,她伸了个懒腰,干脆倒下来,枕着辰晷的腿睡起了午觉。
弦月睡熟,辰晷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腿上的弦月,挑唇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抚上她的发梢,然后重新开始打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