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梅兰妮是有做主妇的才能的.她的家几天之后就被安排的妥妥贴贴了.要准备的冬衣,储备的冬菜,过冬的取暖物件,都一一备齐了.
她的厨房在她的指导下重新装修了.吊橱,壁架,立橱.南方运来的黑色大理石立橱顶面,这时代的大理石是没有抛光的.
枣红的地砖,枣红的瓷砖,枣红的洗水池.把个厨房装修的比别人的厅堂还要富丽,把常婶看的直乍舌.
只是这清洁卫生工作量要比其他的厨房大多了.加上几个洗手间.每天的清洁就要花上一个时辰.
加上家里十几口人吃饭,饭菜虽然不复杂,也够两人忙的.还要洗衣等事.
常婶就和梅兰妮商量,是否再多请一个女佣回来.梅兰妮同意了.
常婶找了家住附近的孙三妮来家里做工.孙三妮十七岁,家里兄弟姐妹多,她排在女孩第三,前几月二姐出门,大哥,二哥相继娶媳妇,父母的几个积蓄都用了精光.现在家里又多了两口人吃饭.听常婶说了这个地方,又不要卖身,就能去上工,那家老的老,小的小,再就是寡妇了,听上去很不错.当然就没有二话了.
梅兰妮见孙三妮大手大脚的,长的又高大,心里也很高兴.当即就同意了.那常婶让她回家说了一声,今后就在这里住下了.自己在后覆房紧靠厨房的那头为她安排了间房子.
家里添了一双能干的手,梅兰妮立刻轻松不少.只是北方妇女烧不好南方口味,所以经常还是三妮做准备工作,梅兰妮过来掌勺.
三妮是个心灵的,每日在一旁看着,几天下来,也能烧出几个南边的口味菜来.梅兰妮倒也不藏着掖着,尽力的教她.自己倒落了个轻松.
梅兰妮这人天生的劳碌命.她在齐逸的提点下又买了台小型织布机.买了丝来,在家里缂丝.
这次她也不用三胞胎画稿,她听能海介绍,法华寺那里有一人,专画观音像卖.
梅兰妮借口要为五个子侄乞福,让马嘉陪同去了法华寺.上了香后,就来到寺庙的后街上,找到了那人的摊位.
那人的生意并不好,他正袖着手,太阳下打着磕睡.
梅兰妮看他挂在那里的观音像.果然好.但是和神像还是有差距的.
他的观音都是人间妇女,几乎都能从画面上下来操持家务.被附近的人戏称之为民妇观音.
这个时代北方的佛教受喇嘛教的影响很大.所以,所供奉的菩萨佛像都有一定的标准,没人会把菩萨像当清恭般挂着玩.尤其是这种满是柴米油盐味的观音了.
梅兰妮挑了他七,八幅观音像,几乎把他的画都买空了,那人揉着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梅兰妮想到三胞胎的拍卖场情结.让他在画上题上自己的名字和印上自己的章印.那人都照办了.
梅兰妮见他写的名是‘华云翔‘,问了问他的师承,原来他曾跟着冷枚学过人物画.这就怪不得了!
等梅兰妮走后好长时间,那人都醒不过味来,平日里好不容易才卖出一张画,今日里画摊都被买空了.他还以为是观音现身来帮助他来了.
后来,梅兰妮通过三胞胎他们把缂丝观音送到了老师那里,他的观音得到了士大夫阶层的欣赏,他的观音身价倍增,那是后话了.
李芸这次访亲回来,厌厌的茶饭不思,终于还是病了.
梅兰妮请医抓药的,很是忙碌了一阵子.篆儿衣不结带的服侍了她好几天,人也瘦了.
医生换了几个,她的病不见好,反倒有了加重的趋势.
这天客栈掌柜荐了孔老大夫过来,孔老大夫在城东这一带还有些名气的.他进屋切了脉,看了脸色,问了长短,还要求把前面医生开的药方也拿给了他看.他看了后,便起身,和梅兰妮,李果到客厅说话.
孔老大夫说,"这前面开的方子都对症,并无不妥."
梅兰妮说,"但为何她这病越来越重,今日连米水也难进了?"
孔老大夫道,"这心病得心药医,就是华陀再世,你不遵医嘱,那也是没用的,要不人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呢."
这话说的再含蓄,梅兰妮也听懂了.
拿出了出诊费,倒让孔老大夫谢绝了,说是前面客栈金掌柜已经付过了.梅兰妮将他送到了垂花门,李果亲自将他送去大门口.
梅兰妮来到了李芸的卧房,见了篆儿就不客气地问道,"你家小姐每次的药都喝了吗?"
篆儿答道,"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的."
梅兰妮不再问,只是打量着周围,见床边的两盆植物也都恹恹地,心里觉的这个桥段很熟悉.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不是里黛玉作病的情节吗?丫的,难道这周围还有曹雪芹,不对,是高鹗童鞋的卧底在?
她这时也不管李芸是哪一个的原型了,她一手插着腰,站在那里大声对李筠说,"李芸,你要死就死个痛快的,上吊抹脖,我这里全无忌讳,你尽管去做,不带这般折磨人的,你没见你父亲这两日头发已经全白了,篆儿瘦的衣服都大了.你倒底有什么事值得这样折磨自己折磨他人?说来说去不就是你家的那点破事吗?你祖父后来的下场,那怪得了谁?只能怪他自己眼界不高,投资失败,这种政治投资原本就是风险很大,大清朝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还少吗?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再说了,你多幸运,你祖父在最后关头还是把你送了出来,你父亲为人又义气,这么些年当你明珠似的.让你率性生活这许多年,哪点委曲了你?你至于吗,看了亲戚后回来就寻死觅活的,全不考虑周边人的感受.说起来,你那些家里人都还在北京,只不过要干些体力劳动.他们每月还有银粮好领,生活俭朴些而已,月月有保障,这在一般人家都是上好的了,和江南那些被流放到边疆的人家相比,你家不知比人家好上多少倍了.你为了这么点小事,作死作活的,还真让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你要多孝顺他,你就让他安渡个晚年都做不到,我看他也是白费了这番心血,养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的.篆儿,去厨房和三妮说,熬些米汤来."
篆儿从未见过梅兰妮发这样大的火,哪敢多说半个字,往厨房那边去了.
门口站的李果也转身走了.李果刚才听了梅兰妮的一席话,心里也是百感交际的,想不到梅兰妮对他的过往这么了解.不过他想起梅兰妮对李绂的了解,心下也就释然了.只是这以后,他当梅兰妮是个知己,一直在梅兰妮身边当师爷般的人物,发挥余热.
梅兰妮对床上闭着眼睛的李芸说,"天下世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要过不去的就是自己那里了,把自己的位置放正了,什么事也就想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没放正,就是死了也是个糊涂鬼,我知道你心里明白着,你就安安静静的想一想,想明白了,就认真喝药吃饭,把身体养好,想不明白,那谁也帮不了你.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是个苦大仇深的."
说完,梅兰妮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那李芸从小就没人这么对她说过话,梅兰妮这顿骂,倒让她从牛角尖里转出来了.心里想明白了,喝药,吃饭,那病也好的快了.只是看见梅兰妮还是有些心结.
三胞胎知道了梅兰妮那番摧花辣语,直比了个V5.
李芸病好后还是来到了梅兰妮的房间,梅兰妮正在缂丝.见她来了,让了坐,倒了茶,自己又坐回去缂丝.
嘴里问道,"如今好了?"
李芸也算有些泼辣,说道,"不好怎的,还要听你唠叨呐."
梅兰妮说,"我这人的脾气,最爽气不过了,我含蓄不来的,有话都直说,不是我讲你,那点子事值得吗?"
李芸说,"你是饱汉哪知饿汉饥.你也不为我想想,我今后靠谁去?"
梅兰妮看她看不懂,"你有手有脚的,还断文识字的,要靠谁?靠你自己呀."
"你如今是好了,子侄们都争气,你只等着做老封君就是了.再过两年,媳妇娶进门来,还不是你最大,你是有靠的.怎知道别人心里的凄凉."
"你身边就是个好例子,你父亲他就没有亲儿子,不是把你当自己女儿养大了?你心里就没打算养他的老?你以后,有合适的,就嫁,没合适的就守在你父亲身边,帮着打点家务,田产.李家人口简单,又没什么近亲,你父亲也定会为你谋算的.你又怎么过不下去了?"
李芸听了梅兰妮的话,半天不作声,想来她还没认真这样想过.
梅兰妮说,"我还真羡慕着你,能做诗做文的,平日里又没有许多操劳事,弹弹琴,做做到画,下下棋,风花雪月的过了这许多年,你不知道多少人想过这样的米虫生活还过不上呐."
李芸又琢磨起了米虫二字,这是夸她呐?还是骂她呐?梅兰妮的语言还真和旁人不一样.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虽然,李芸的眉尖还是有股忧郁,但是比起过去来,还是开朗了不少.
日子也就到了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