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了旁人,我也能忍受。毕竟夫君战功赫赫,出身寒微又不到三十而立之年,却做了两千石的太守,我爹爹四十多岁方才靠着家世做了于你同样大的官。你想蓄妾室,我也不反对。可……可那个孙竹实在太过嚣张跋扈,还张口向郭督邮索要财帛,嫌府宅寒酸。又老是给我气受……”卫铄轻咬着下唇,说倒气处。
却无意识地又靠在了毛腾肩旁。毛腾将她和孩子搂在怀里,软声说道:“明日我去说她,虽然是赵王送来的,可她又不是赵王,凭什么这般跋扈。好了茂猗,出去给大伙敬酒吧,那些家伙都说我惧内,你帮我撑个台面嘛。”
“啊……”毛腾痛叫一声,幸亏孩子只有七个月没有力气。卫铄这才掩嘴一笑,接过了孩子道:“莫要再贪杯喝酒了,我叫下人烧些水你洗洗,胡须也该修一修了。”
卫铄蹙眉道:“你先告诉我,那孙姓女子,你怎么处置,难道要她留在这里吗?”
板儿已渐懂人事,侧身出了去。卫铄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却有些酸酸地说道:“你既承认与她有瓜葛,如今却又弃之如敝屣,真是好凉薄的人物。”毛腾顿时头疼,连忙道:“那不一样,只是……唉……男人嘛。但我可以对天发誓,除了孙竹之外我可再没有其他女人,而我对茂猗可是一心一意的。”
卫铄听他这样说,心中也逐渐欢喜起来,这便说道:“你去叫板儿过来看孩子。我……我帮你撑台面便是。以后啊。要是人马多了,派宋仲业、侯脱他们出去打仗就行了。本朝的士族可都耻于军事的,像尚书王夷甫(王衍)十七岁的时候就有人举荐他去做辽东太守,可王尚书却宁愿做白身也不去辽东对付鲜卑人。”
卫铄缓缓说道:“等你半年也不回来。我就想起涂山氏之女唱的‘候人兮猗’,偏偏我却又叫茂猗,想来真是愁绪如丝。我便叫他‘阿候’了。”
“阿候,我是你爹爹啊。你的名字。是上毛下明,字伯照。明者,日月之辉也。伯,嫡长子也。你可听得明白?”
板儿的房间就在隔壁,毛腾敲了敲们人却不在,兴许是小解去了。这才回过头,却看到轻筠俏生生地立在厢房窗下,拿起一枚核桃就朝他扔了去。毛腾骤然见她,顿时五味杂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轻筠却扬眉一笑,小跑到了他身旁,酸溜溜地道:“好啊,我说你离了长安就音讯全无,原来是到这里过其小日子来了,亏得我还在长安苦苦等你。”
“河东卫氏的贵族小姐都吃得了苦,我又有什么捱不下的?”轻筠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阿兄他在赵王面前替你美言,赵王说日后会许你做西戎校尉,代解系领西戎义从的骑兵。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你现在已经做了什么护军,唉……你不赶我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没有,只是那老家伙觉得他在关中没有人手,这才拉拢你啊。”轻筠睁着眼睛,忍不住说道,“你啊,胡子拉碴现在活像个野人,要不是我日夜想你,可都认不出是你了。”
“府君,她胡说。当初就是她开口辱骂夫人的,说夫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还说夫人是洛阳的破落户……”板儿忽然从院子里跑了过来,指着轻筠就道。
“嗯。”毛腾皱眉哼了一声,胡子拉碴的脸上风霜未褪,显得格外阴沉。板儿顿时就被唬得低下头来,轻筠也止住了话语。
“我……”轻筠顿时大感委屈,胸口一阵颤抖。眼眶不禁就湿了,啜泣着跑回了厢房。
毛腾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本来啊。我还怕你不肯原谅我呢。唉……”卫铄叹口气道:“那当初那个香袋。也是她给你的了?”毛腾点了点头。卫铄忽地道:“她也挺可怜的,被人当礼物一样送来送去的。我那天还看到她画画呢,画上的人啊可真像极了你,当时差点没把我气死呢。”
“可这世上,哪有只守着一个女子的男人。你能在她面前也偏袒我,我也知足了。”卫铄虽然有些心口不一,可也似乎是想通了。
“建威将军周处、振威将军卢播到!”
梁王咳嗽一声,说道:“诸位现在都在了,要商议何事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老夫也再无废话。夏侯安西是关中宿将,熟悉贼军内情,一切行动就都按夏侯安西的安排吧。”
解系听到夏侯骏这般言语,不由地大动肝火,说道:“夏侯安西,且不说始平大战谁胜谁负,可是我们造风声西征,数月不见踪影,如今齐万年已经从梁山东进,屯军好畤,你如何一举破之?”
夏侯骏向梁王拱手士谢,接着说道:“我军不妨分兵三路,北路由解使君统率雍州郡兵,走大溪;南路由振威将军率领,切断氐羌西逃退路;中路就由建威将军周处率领,走西路大道,在六陌安营扎寨,等候解使君和卢振威一到,便一齐进攻好畤,捉拿齐贼,此为分进合击之法也。”
雍州诸将出了大厅,看到夏侯骏等人走远,解系一把就拉住周处道:“我与卢振威两路皆走小道,恐怕届时也无法与周将军按期会和,周将军是朝廷的良将,当珍惜羽翼,好自为之。”
解系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周处竟扛着如此重担,只好说道:“若到了六陌。勿论梁王怎样督促都不可先行用兵,望周将军能等我部将士。”
齐万年已经在梁山东侧的好畤下寨,郝散、巩更、度莫、王车、当戈等原北地羌胡站在右首,扶风氐各渠帅站在左首,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郝散道:“我军斥候新的军情。晋人三路行军。举动诡异。而且这三路人马,都是兵力不足五千,不知道其意图如何。”
扶风氐渠帅强梁说道:“大王,莫管他人马多少,既然是野战冲杀,就无须多虑,只管将他杀得片甲不留便可。”
众渠帅听到晋人只有一万五千,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齐万年起身道:“太尉不妨说说,三路晋军的路线。”
齐万年忽然大喜道:“可怜周府君一世英雄,如今却只有五千人来此丧命。众将听令!”
“周府君在关中极有威望,我等不可轻慢对待,最好能一战生擒。周府君本是吴人,并非晋人,如果能招他入伙,我甘愿让贤于他。”
众渠帅一齐吵嚷,纷纷说要抓来周处,齐万年不禁心中大喜,这便说道:“那我们不妨就抽调精锐兵力,来他个十面埋伏,教周处精疲力尽,不得不降!”
毛腾回到新平的第二天,终于沐浴完毕,修好了胡须。刚刚到了郡府大厅,才看到宋配急道:“府君,百姓风传长安对齐万年用兵了。”
宋配道:“我也才是刚刚听说,府君你怎么知道?那建威将军周处是当世名将,关中的胡人对他敬畏不已。如今府君已经有四千兵马,何不协力破贼?”
宋配说道:“军士都勇于作战,像探子之类,很少有人愿意,斥候也都是轮着做的。”
宋配点了点头,又道:“府君,那建威将军周处和振威将军卢播他们征讨齐万年之事,我们该怎么办?”
宋配奇道:“难道府君认为建威将军这样的名将会败于齐万年之手?”
不一会儿,郡府内当值的麴允过了来,翻开账簿说道:“梁王派人催促我郡上缴所欠租赋,由于我们上缴租赋还是按赵王来关中之前的数额,可梁王却沿袭了赵王的租赋额度,要我们将欠上的租赋上缴长安。如今要是拿出这些钱粮,恐怕就熬不过明年的青黄期了。”
麴允叹口气道:“这本是违律的行为,可是如今但凡有藩王都督的州郡,都是如此,也无人敢去告发。当初建威将军周处就告过梁王,可是朝廷还是没有追究。”
麴允吃了一惊,毛腾摆摆手道:“如今关中不稳,梁王也奈何不了我们勿须怕他。”
“羽信?”毛腾一怔,拆看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原来皇甫重已经和单徵激战多日,单徵得到窦首的支持,皇甫重得到蒲怀归和杨茂搜的支持,两军各自相持于略阳境内。皇甫重说他兵力远胜单徵,要毛腾从安定出兵堵住陇道东方出口的陇关和固关,以消灭单徵部的贼军。并告诉毛腾,秦州有毛腾最想见到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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