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复者,阴之媒也。敌力不露,阴谋深沉,未可轻进,应遍探其锋。兵书云:“军旁有险阻、潢井、葭苇、山林、翳荟者,必谨复索之,此伏奸所藏也。
打草惊蛇的原意指的是为事不密,反被敌方所察觉,但是朱老四此时说出来,显然是指杨少峰故意在用报纸来试探那些士绅。
杨少峰斟酌着答道:“单凭报纸一事,确实不足以让所有士绅都惊醒。只不过,先解决一小部分,剩下的无非就是些水磨功夫,再用其他的法子来应对罢了。”
朱老四嗯了一声,一边迈步往学堂走着,一边问道:“修路么?”
杨少峰道:“不止是修路。孙儿始终认为,花出去的钱才叫钱,花不出去,只能留在手里的,只能叫做纸。
国库里面有钱,固然要留下一部分备用,可是更多的钱还是应该花出去,比如筑城,修路,往新的事物研究上面投入。”
朱老四呵了一声道:“夏老抠会同意么?那是个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来花的老抠,你要让国库出钱,岂不是割他的肉?”
“那倒也未必。”
杨少峰道:“夏部堂虽然抠了些,但是在河道桥梁上面的拨款,却是从来没有含糊过,之所以抠,无非是想替国朝省下银子,孙儿倒是佩服夏部堂这一心为公的作法。”
“哦?”朱老四意外的扭头瞧了杨少峰一眼:“朕还以为你会破口大骂,嫌弃他夏老抠太抠呢。”
杨少峰信誓旦旦的道:“怎么可能,若是夏老抠在河道桥梁和社学的事情上抠门,那孙儿早就骂他了,但是他在别的地方抠,在河道桥梁和社学的投入上面大方,孙儿反倒敬他三分。”
朱老四依旧嗯了一声,却又忽然岔开了话题:“朕把你二叔三叔都支应出去,你怎么看?”
想了想,朱老四又接着说道:“不许说什么甚香之类的屁话!”
杨少峰一脸便秘般的表情跟在朱老四的身后,低声道:“还不是您老人家说了算?孙儿该怎么看?还不是用眼看?”
朱老四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没有再理会杨少峰和朱瞻基,而是直接向着前面的学堂而去。
朱瞻基悄然向着杨少峰竖了竖大拇指,低声道:“回头你被挂在城门楼子上风干的时候,记得喊我过去瞧瞧,我给你洒点儿盐,让你早点儿成为咸肉。”
杨少峰回瞪了朱瞻基一眼,低声道:“那二叔和三叔呢?一个被扔到西域那个去了,另一个跟着郑和出海去了,就咱们兄弟和义父得留在即墨这破地方,还问我怎么看?”
朱瞻基道:“怎么着,你还想跟着出海?还是说,你打算去西域?”
“麦铎,”杨少峰低声道:“姓麦的那傻缺在边市城可是射了我一箭,要不是狗子他们机灵,估计我早就凉透了,还能在这里跟你吹牛皮?
我告诉你,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姓麦的这一箭之恩,我可是到现在都记着呢,啥时候让我逮着机会,我肯定把这孙子当供品给太祖高皇帝送过去。
现在可倒好,二叔跑西域去了,估计姓麦的也蹦哒不了多久,我还怎么报答姓麦的一箭之恩?”
“呵,”朱瞻基嘲讽道:“麦铎招惹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杨少峰倒是无所谓麦铎倒霉不倒霉的——再倒霉还能有吐鲁番倒霉?就因为麦铎那个傻缺想要劫杀吐鲁番的使团,结果被吓坏的吐鲁番君臣干脆请求大明在吐鲁番驻军,并且笑呵呵的承担了一应了军费和粮草……
至于更倒霉一些的,瞧瞧朱高煦和朱高燧这俩个倒霉孩子,一个被朱老四派到西域去整军备战,另一个被朱老四扔到了郑和的舰队里,需要跟着郑和出海逛一圈才能回来,好好的亲王级宗藩啊,结果混的还不如那些勋贵们滋润,也当真是奇闻了。
复又向前行了几步之后,朱瞻基才低声问道:“说正经事儿,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在报纸上跟那些腐儒互怼么?”
“不,”杨少峰摇头道:“不是互怼,是我要血虐他们!”
……
朱老四显然有些小瞧了杨少峰——论喷人的专业程度,整个大明除了邓真还能勉强跟杨少峰过两招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战五渣!
前脚刚刚刊发了讨论小农经济模式和保护私产的文章,后脚杨少峰接着又指使报纸刊登了第二篇文章。
《思则有备》。
《左传·襄公十一年》:“《书》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而无患。”
就在众多腐儒士绅们还没有针对小农经济和私产保护理论进行反驳的时候,杨少峰直接就扔出来了另外一个大炸弹。
这一次,杨少峰不仅将辽州水灾的事情拉出来举了个粟子,就连历史上许许多多着名的天灾都被杨少峰拿来当了例子。
然后,杨少峰就借着居安思危,有备而无患这个论点大书特书,指责朝堂诸公和各地方官府在灾害应对方面没有一套完整的响应机制,以至于出现了天灾的时候,往往只能被动的等待朝廷指令。
再加上之前的小农经济理论和私产保护理论,等于是杨少峰又一次将朝堂诸公和民间士绅们给招惹了一遍。
基本上一个不拉的那种。
早就清楚这里面在唱什么戏,而且对于杨少峰搭戏台行为表示赞赏的夏原吉第一个跳了出来。
在民间士绅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夏原吉就冲在第一线,向着报纸投了稿,驳斥了杨少峰的备灾理论。
夏原吉指出,备灾理论本身没有错误,但是杨少峰这个六首状元显然有些太过于想当然,将朝堂治国之道当成了烹炒家常菜一般的儿戏——天灾的种类有多少?什么时间发生?发生在什么地方?强度有多大?
在任何条件都不具备的情况下,想当然的要求朝廷备灾,在各地官府储备物资,这不是扯蛋么?
需要储备什么物资?
针对水灾,需要准备船和粮食等等玩意,针对火灾,又需要准备足够的水和沙子之类的物资,针对旱灾,又该怎么提前储备那么多的水?
还有更加操蛋的疫情,谁知道什么药能应对什么疫情?难道把所有的药物都做好大量的储备?
至于蝗灾这个玩意,除了储备大量的粮食之外,剩下唯一的一条路也就是让天子下个罪己诏,然后老老实实的等着上天原谅,剩下的还有什么办法?
被夏原吉喷了的杨少峰当即大喜过望,拎着孔夫子的敬鬼神而远之理论就冲了上去。
敬鬼神,不是把鬼神当成大爷。
尤其是遭了蝗灾就让皇帝下罪己诏的行为,更是扯蛋中的扯蛋——如果皇帝是天子,那老天爷降灾的行为肯定是提醒皇帝民间有宛情,或者有人在胡作非为,又怎么可能是降灾来惩罚自家的傻儿子?地主还疼自家的傻儿子呢!
还有夏原吉所说的那些备灾的事情,其他地方怎么样,杨少峰不太清楚,但是杨少峰却又搬出了即墨做为例子。
常平仓,预备仓,义仓,济农仓,四大仓中全都堆满了粮食,整个即墨三年不收一粒粮都饿不死人,这是不是备灾的体现?这是不是太祖高皇帝朱重八的精神指示?
还有旱灾,整个即墨除了诸多的湖泊之外,还在很多地方都修建了蓄水池,旱上一年半年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至于水灾,大量的堤坝和蓄水池修建完工之后,只要不是那种百年一遇甚至千年一遇的水灾,起码百十年内都不用担心。
而且针对容易出现问题的堤坝和河口之类的地方,即墨还存储了特别多的沙袋和石头之类的玩意,这算不算备灾?
总而言之,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就总比困难多。
原本穷成狗的即墨都能做到这些,没道理其他的地方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只能说明当朝诸公和地方官员们尸位素餐,拿着老百姓的生命不当回事儿,从侧面说明了当朝诸公和地方官员们根本就不配为圣人子弟——最起码是当不得爱民如子这四个字的。
然后夏原吉就接着喷了回来。
即墨的情况和其他地方的情况能一样么?即墨能截流五年的税收,其他地方要是也一样截流,那国库怎么办?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紧随着夏原吉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国子监也加入了战团。
早就看杨少峰不爽的士绅们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代言组织——凭什么姓杨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凭他长的帅?还是凭他是六首状元?还是凭着他跟皇家的关系?
欺负人也不带这样儿的!
喷他!
然后杨少峰就接到了夏原吉派人从京城送来的信件——最近报纸收到的发表费狂涨,销量也有爆增的趋势,必须得有更劲爆的话题出来,继续加大力度喷那些腐儒!
最近颇有些赖在即墨不想走的朱老四则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ps:最近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吧,朕前两天感冒,虚惊一场,简直一万个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