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洁,庭院深深,夜色笼罩着静悄悄的宅院,廊檐之下悬挂着的竹帘随风微动。
帘下所缀的浅青色流苏之间,一道白芒划过,带起那串流苏轻晃,白芒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一片稍有残缺,边缘处满是烧灼痕迹的火红枫叶,飘然而下,掉落阶檐,悄无声息。
屋内,榻上少年纤长的睫羽颤动两下,耳尖微动,于一片黑暗之中悄然掀开眼帘,幽深明亮的瞳眸在暗夜里轻转,眉心轻蹙。
被吵醒,有些烦。
后窗处传来些许轻微震动,几声闷哼。
“呦呵,能耐了?”
窗棂被那双宛若艺术品一样的手无声推开,入目可见那白色背影,正将喘息不匀的银按在了墙壁之上,钳制着她的双手之时,身上隐隐可见杀气。
玉逍遥在那听到那熟悉的嗓音之后,原本欲下杀招的动作便蓦然停下,不动声色间换成了敲晕那个碍眼的东宫之人。
在人一声闷哼继而昏迷之后,她还泄愤一般的将人踢去了墙角,激起一阵尘土。
沈辞神色微冷,看着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做完这一切,双手撑在窗檐之上,眼神扫了一眼那个墙角处的银。
她是真的能耐了。
之前还只是七重的来着,跟燕可儿不相上下的实力,如今都能直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银了?
那就是比佟佩那个疯婆子还要强上些许了啊!
沈辞心下思量着,松垮的衣带在寒风中微扬,微垂的眼眸在玉逍遥转身过来之际,有些诧异抬起。
“阿辞...”
熟悉的空灵嗓音,如今却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成熟与深沉,较之以往失了几分真性。
但沈辞首先注意到的,却是那双与之相对的幽绿瞳眸。
右眼之下,一颗泪痣点缀其间,瞬添昳丽,将以往被白绫遮住的风华尽数展露之时,她便又比以前要美上三分。
“你不瞎啊?”
然,少年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慵懒随意,并未因这幅精致容颜产生点什么旖旎情愫,倒是长眉微挑,看着那双眼睛觉着有点那么熟悉。
啊,对了,佟佩送来的那副画,前朝幽莲凤君,就跟这双眼睛差不多少。
少年垂首,唇边缓缓溢出一丝冷笑。
啧,所以血缘上来算,两人还算是姐弟?
他以前也真是白同情她了。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以前,没想过要摘下白绫,我...”
听了少年的质问,玉逍遥上前一步,有些慌促的解释道,却被窗后少年的一个停止手势打断。
“停,你没必要说这些啊,不瞎就不瞎呗,挺好,不过你这大半夜的啥意思,嗯?”
他以为,那日鹿城之中这人不告而别,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今天,这又算什么?
少年态度疏离冷漠,眉眼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中带着细小的骨刺,看不见,却很疼。
玉逍遥手上攥成了拳,压了暗纹的白衣广袖在夜风中缥缈,身后青丝有些凌乱,幽绿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我来带你走。”
玉逍遥知道少年不喜兜圈子,便干脆而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惹得少年一声轻笑,有些寒凉。
“你这人就有点意思了啊,大半夜的,梦游?”
她到底哪来的立场与资格,说要带他走?
白日梦也得是白天才能做的吧!
玉逍遥再次上前几步,继而在少年有些刺骨的视线中被迫停下了脚步。
知道他不喜束缚,不喜压迫,如今有了那般猜测,觉得错不在少年的她,还愿意对他有些迁就。
但前提是,他能顺着她的迁就。
“你没来找我,也没等着我去找你,这些我都不怪你,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没事的,如今我来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这话说的就让沈辞有些莫名巧妙。
什么玩意儿她不怪他的?什么玩意儿他是被逼的?
他沈辞看起来像是能被逼的人吗?
沈辞有些费解的抬了抬眸,月色之中,妖冶凤眸尤其明亮,让首次将印象中的面容与双眼所见融合在一起的玉逍遥神色一滞,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但转而,少年的疏离嗓音便让她所有的惊艳都尽数敲碎。
“不是,你说话也得讲点理吧,你自己不辞而别,搞了半天还是爷的错?”
“还有,人活着重在有自知之明,爷跟你有家吗你就回家啊,说话莫名其妙的,你不是真大半夜梦游吧!”
玉逍遥于一瞬间的心碎之后嗤笑出声。
“我不辞而别?”
“我莫名其妙?”
“明明你都答应我了,跟着我回家的,可是之后呢!你如今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
还是她的仇敌。
她能忍到现在还未动手已然是够理智了。
玉逍遥向来脾气不怎么好,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之前也是为了美人才会稍有收敛。
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激怒,自是有些控制不住,阴鸷气息随着浑身冷意散发开来,让窗后沈辞眉头紧皱。
这玩意儿如今可不是以前的那个玉逍遥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实力跟火箭似的突飞猛进,以前他还能制住她,现在...
玉逍遥一句句控诉的同时,踏着白靴的脚步一点点向前,逐渐缩短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给你留了信,你却什么都没干,我知道你可能是被逼的,只是你如今为何又要对我恶言相向?”
“就因为我没来得及去找你,没能阻止得了你与别人订婚,没能早些发现你是君子楼的少楼主,没能早些和你相认?”
“可那也不是我想的啊!我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得知了你的消息之后,你已然是别人的人了,你如今又要我如何?!”
这话说得沈辞一阵头疼。
他也就不知道这人是哪来的那么多怨气了。
明明当初被丢下的不应该是他吗?
他都还没说什么,这人却先一步问罪起他来了。
当真是阴晴不定,莫名其妙。
之前还说会改,她改个锤子的改!
沈辞一声冷笑,幽凉的视线落到玉逍遥脸上,嗓音沉冷。
“玉逍遥!你特么的清醒一点!玉府之内整个一空宅,有个锤子的信!你当初不辞而别,如今又是在怨恨谁,嗯?”
“咱们两个之间,本也就没有多少的感情,你当初走的干脆,到底是为了什么爷如今也不想管,只是咱们两个没关系了,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