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了半晌,侯杰终是累了,扶着老腰气喘吁吁地对鲁生花哼道:“看,其实你并没有事先看破对罢?否则你为何闭口不言?又或者,是想要老子杀掉你的几个兄弟,你才肯吐口?嘿,那便如你所愿!”
目光一凝,长枪如蛟龙出海,朝离得最近的海盗疾刺而去,那海盗惊骇欲绝,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正要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忽地看到一个身影急窜而来,躲过数道箭矢,牢牢地将自己面前的长枪抓住。
箭矢入肉的声音传来,庞平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指着鲁生花,对方言咧嘴一笑:“方山伯,欲要知道缘由,搜一下我大哥的身便知!”
鲁生花双目猛然睁开,不可置信地盯着庞平,惊骇欲绝!
“一出好戏!”
方言怔了片刻,戏谑地看着庞平。
庞平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他身上前前后后插了足有七八支羽箭,虽不致命,但依然疼痛难忍。尤其是席君买射出的箭矢,兼具力量与准心,直直插在他的腿弯处。他看着愤恨难忍的鲁生花,摇了摇头,叹道:“若不是大哥为一己私利,将众位兄弟带入绝境,更累得二哥身死,弟弟又怎会出卖大哥?眼下众兄弟的生死皆操控于伯爷之手,还望大哥见谅!”
说罢,闭上双目,看也不去看鲁生花一眼。
李泰笑得跟青楼的嫖客一般模样,肥胖的身躯在此刻无比矫捷地窜到鲁生花面前,肥手朝他怀里探去,鲁生花咬着牙不断挣扎,李泰恼了,一巴掌便扇了过去:“草你娘,要当贞洁烈女么?”
方言羞愧地捂住了眼睛,这特娘的李泰跑到登州一趟,算是解放了天性,污言秽语地不绝于口,实在是不敢想象回到长安后,李二会如何地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侯杰与尉迟宝琳、房遗爱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悄悄离方言远了些。
方言不满地瞪去,三人脸皮厚得却是像城墙,根本不以为意。
李泰在鲁生花怀里摸来摸去,手探出来的时候,一封信件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方言忙好奇地凑了过去,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繁体居多,方言看了片刻,羞愧地退下,对面露鄙夷的李泰吼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念!”
李泰扶着腰笑了一阵,在方言快要暴走时终于开了口。
清水湾里静悄悄的,所有人俱都凝神屏气,静静地听着李泰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只剩鲁生花一人恨恨地盯着庞平,恨不得生啖其肉。
“七叔垂鉴,顷奉惠函,侄靖云叩上……”
听到这里,方言皱紧了眉头,目光朝面色灰白的鲁生花看去,心底大致猜出了些。
“侄为方言狗贼所伤,四肢尽折,已然形同废人,心中愤恨难消,惊闻此子今在东海,万望七叔出手,为侄雪恨,叔离范阳已有九载,久不见全弟,定是想念已极。此间事罢,侄欲求阿耶,令七叔归家,以享天伦之乐……”
李泰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念到此处,双目崩出火焰,咬牙道:“好哇,堂堂范阳卢氏,千年世家,竟私下蓄养海盗,为祸东海,戕害忠臣,强逼命官!好,好,好得很!”
张金树瞪大了眼睛,身子在马上晃了晃,浑身冰冷,此刻只想抽身离去,这特娘的好端端地怎么就牵扯到范阳卢氏了?他可不像方言一般,已与卢氏结仇,不死不休,纵然他张金树背靠长平郡公,又怎敢与千年世家为敌?更何况五姓七望向来同气连枝,纵然此事暴露惹得李二暴怒,卢氏顶多元气大伤,待缓过劲来,会拿谁开刀还用得着猜么?
方言好笑地朝如坐针毡的张金树看了看,紧接着,怒火中烧,双拳紧握:“鲁生花?想必是卢生花罢?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卢生花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双目紧闭,一声不吭。
众人尽皆骇然,实在没想到这剿匪剿着剿着居然能发现如此隐情,侯杰与房遗爱、尉迟宝琳互相对视片刻,心脏跳动的厉害,暗道:“卢靖云,彻底完了!”
此时一旦暴露出来,卢氏的动作显而易见,定是要把卢靖云当作替死鬼,纵然损失一个嫡子,却比满门抄斩要好得多,李二在与世家的博弈中已然稳占上风,至于卢氏,必是声名狼藉,千年门风一朝丧尽,也不知卢老太爷会不会被活生生气死……
“这小子,运气当真不错!”
侯杰暗自嘀咕一句,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至于房遗爱、尉迟宝琳,自是不用多说,哪怕是脑子再不灵光,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也是义愤填膺气得不行。
海盗们个个都是愤恨已极,恨不得立时便将卢生花千刀万剐,庞平愣了半晌,忽地咧嘴笑了:“这就是咱们至敬至爱的大哥啊……二哥,你死得当真冤枉!”
惨嚎声凄厉已极,如杜鹃啼血,远远地飘了开来。
花腊八正抱臂看着热闹,忽地指如闪电,在卢生花脸上点了一下,卢生花一声闷哼,嘴角渗出血迹。
“卢大当家,现在你还死不得。”
卢生花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恶毒地盯着花腊八。
“千年世家,狡兔三窟甚么的,也很正常,但是蓄养海盗却是罪大恶极。君买,将这厮关押起来,好生看护,运往长安交给陛下处置罢!”
方言摇了摇头,将那信件小心叠了起来,交给花腊八保管。人证物证俱在,卢氏的下场不用多猜,也是显而易见的。至于卢生花与信件能在李二手中发挥多大作用,那便用不着他来操心了。
一场闹剧终将收场,也是时候回长安了,一想到林潇潇已身怀六甲,方言便恨不得背插双翅飞回王家村——这可是两世为人,他的第一个孩子,实在是心头火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