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用晚膳,平西王妃就带着四女离开,拉长的俏脸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悦来。胡子睿在前院似乎也没受到多么慎重的接待,后院的信一送过去,他便在二门处等着了。
胡梨皱着眉头与胡迎春一起上了马车,胡迎春几次欲张口,可一见胡梨的脸色,便强忍着闭上了,两人皆是不发一言,气氛沉闷地回了王府。
平西王妃一回府直接去了康庚院,与太夫人关在屋里说了老半天的话,途中又叫了胡子睿进去,只是谈话内容旁人不得知罢了。
翌日平西王府的春宴,黎府三房只来了小辈,并且都只来一个,长房的黎疏影黎清浅都没有来,只来了一个庶子,二房来的是黎明月三房来的黎清秋。见礼的时候平西王妃当场就变了脸,强忍着受完礼就让胡浣莲带着人离开了。
太夫人甚至连面都不见,胡家四女陪着黎家两姐妹在倾云轩听书,胡梨看着平日里亲亲热热仿若一家人的姐妹们如今相对无言,脸上尽是敷衍的笑意时,不由得幸庆府里请了说书先生进来,让彼此之间少了许多尴尬。
这一场宴会可以说是平淡得跟在自个院子里用膳一样,甚至还不如自己用膳来得自在。黎家姐妹估计也是难受,用完膳便告辞了。
康庚院也没进,直接地院子里请安接了荷包,便被送了出去。千姿院里也没见到平西王妃,被人送出王府时,黎家众人气得脸都发白了。回府后自然是没有一句好话,于是初四黎府的春宴便这样悄无声息了。
太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按着眉头道:“咱们明日就去青云寺,现在准备可来得及?”
平西王妃点点头,“东西早就提前备下了,今晚让厨房多耗些时间就行了。”
“睿哥儿也要提前一天回永宁城,你给王爷写封信,将黎家的事好好与王爷说说,这黎家怕是搭了别的路子要与我们生分了。”
平西王妃眼圈儿一红,紧紧咬着唇,半晌才道:“都是儿媳的不好。”
太夫人挥了挥手,“现在也不是追究错误的时候了,再说你一个出嫁女还能做得了娘家的主不成?只不过,你还是要多回去探探口风,你父亲走了谁的路子,今上对咱们王爷又是个什么看法,多知道一点也好让王爷有个准备,毕竟咱们也是一大家子人口呢。”
平西王妃拭了拭眼角,点点头,“儿媳知道了,等睿哥儿走后我就找父亲问去。”
太夫人长叹一口气,眉间的郁色久久不散。
梨香院里,胡梨将手里对好的单子交给顾莺,“让厨房今晚多辛苦一下,别出错了。”
顾莺应声接过便打门而去。
胡梨静静地坐在窗下,吹着冷风,想着以后的出路。
这个时代的女子有多悲衰,在顾莺身上已见冰山一角。朝庭有律法,到了适龄的年纪就必须娶嫁,而这适龄的年纪竟最晚都只到十八岁,平民女子更是到十六岁就得出嫁,否则就由官配,那个时候夫家是谁可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出嫁后若是没个得力的娘家,那你就是一个奴才命,上要侍候公婆下要哺育子女,家有闲财的还要整出几个妾室庶子庶女出来劳累你,想着以后要过这样的生活胡梨就不寒而栗,若是如此她还不如出家当尼姑算了。
想到这胡梨又是长长叹了口气,就她了解到的,当尼姑你也得要有家里的支持,时不时的进进贡逢年过节添添香油钱那才有舒适日子过,否则也是一做苦工的命。
唉,想她堂堂博士生有着开工作室经验的白骨精回到愚昧的古代竟然成了一特大号的米虫,想要的独立几乎看不到希望。想到以前看到的影视剧里开了金手指的穿越同行们在古代混得风声水起的,胡梨就觉得羞愧,她也不是不能做事,可如今就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更没有一个能让她安心做事的靠背。
头顶着平西王府嫡女的名声,想抛头露面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事了,哪怕是私底下也不可能,平西王虽不着家,可府的人和事他是门门清着呢。离了平西王府,那就更糟糕了。如今的平西王府风雨飘摇,都快站在了统治阶层的对立面去,若是真转向了朵思,那她就成了叛臣之女,整个大周都没她立足的地了。
而这两日胡黎两家的气氛明显不对,黎家只怕是抛弃了胡家另寻高枝去了,由此看来黎秉才对胡府的未来也是不看好的,或者是他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上面的意思,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如果是后者那胡府可真是在悬崖上行走了。其实想想也不觉得奇怪,作为一国之主,还是一个成功拨乱反正的君王,必然是掌控欲极强之人。前两年没动静估计一是腾不出手来,二也是怕西南大乱想稳定大局。
现如今社稷安稳,也有空闲来收拾这块哽在喉咙的骨头了,支开黎府也是为了进一步削弱平西王府的势力,就是不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平西王又会怎么对应?
想到平西王,胡梨真想剥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么明显的局势都看不懂,偌大的西南他是怎么守了二十年的。也许他心里是清楚明白的,只是放不下陈旧的思想抛不下前主的知遇之恩,所以才揣着明白装涂糊吧。可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么一大家子人口,很有可能因着他一个错误的决定就陷入万丈深渊呢。
这个时候的胡梨特别希望胡焕是科举出身,或者多读些圣人书,在那些之乎者也里总是能找到诸多安慰自己的借口,比如什么“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其中的忠是何意,再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圣人的智慧无穷,任何事站在不同的角度总能得到完美的诠释。
君不见宗帝率军进京时,满朝的文武官员全在南城门跪迎吗?更甚者,礼部尚书还在城门口痛哭流涕,高呼苍天有眼终于让他在闭眼之前等来了乾明宫真正的主子。合着二十年前他为康帝准备的登基礼、在康帝面前卑躬屈膝都是忍辱负重呀,难怪康帝宁愿一把火将一家子都跟着乾明宫烧个干净呢,估计也是被平日在他面前兢兢业业诚诚恳恳转身却能把他卖个干净的大臣们气的才如此决绝吧。
如今宗帝已坐稳江山,以前不闻不问的西南也该拿上日程,说不得还有看不惯平西王作风眼红平西王势力的人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让本就不大明了的局势更是扑朔迷离了。
胡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酸涨的眉头,如今的她被困王府后院,轻易不得出门,就是能出门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没个能帮衬的人手,可真如困兽一般只能坐等局势走向,这种把自身安危交到别人手上的感觉可真是太糟糕了,这让她想起前世幼年被寄居在不同人家里时那种身不由已的憋屈感。
不能一直这么坐着等结果了,总得做些什么才能安心呀。
胡梨起身将梳妆盒打开,再将平日放银钱的小箱子找出来,统了统,总算是找到了点安全感,这个年还是过得很富余的,当然也是因梨香院最大的硕鼠被揪出来的原因。伸手将从平西王妃那接过来的房契取出,等顾莺来时被交给了她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安心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