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梨打量着挺身而出一脸冷静的杨嬷嬷,宝蓝色素锦交领襦衣镶了同色的祥云纹襕边,梳得一丝不苟的团髻插着一点油的金钗,其余的首饰一件也没,整个人透着一股严肃犀利的气息。这便是前王妃杨氏身边的管事妈妈,自从杨氏病逝后便跟在了胡浣莲身边,是胡浣莲身边最忠心最得力的仆妇。
说起前王妃杨氏,也是个悲情人物,本是翰林院学士太子之师杨瑾瑜的幼女,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可惜太子时运不济被大皇子逼出京城,大皇子登基之后,为了巩固皇权将杨瑾瑜的幼女赐婚给自己的御前侍卫长胡焕为妻,堂堂贵女下嫁给了一介莽夫。
因康帝上位名不正言不顺,真正掌控的疆域只有北方及中原地带,对偏于一隅的西蜀根本就插不上手,偏偏西蜀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让康帝无法置之不理,于是胡焕临危受命,舍下老母和刚有身孕的妻子就带兵进驻西南,看守蠢蠢欲动的朵甘都司和乌思藏都司。
说来这胡焕也确实有本事,短短数年时间就在西南站稳了脚跟,于康帝五年被封平西王,成了大周朝第二个异姓王,在西南一守就是近二十年,其间娶有妻妾六人,生育子女共十人,六儿四女。说起平西王府在西蜀的地位那叫人尽皆知,可以说西蜀的百姓可能不知道皇帝的名号,但绝不会不知道平西王。
而平西王妃杨氏,至从到了西蜀便日渐体弱,于第二年生下长女后便长辞于世,留下一对稚子幼女。
等新王妃黎氏进门后,长子便由平西王带在身边,而长女则是交给了太夫人教养。可胡浣莲能取得现在的娴良名声博得王府上下一致爱戴,其中杨嬷嬷的功劳要占八成。
虽然前主与杨嬷嬷交道打得少,而是胡梨是什么人呀,她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就是高坐首位的太夫人也不能相比,只一观察就便知道这个杨嬷嬷是个极厉害的人了。
脑海留有的印象里杨嬷嬷是个极为低调的人,平日不怎么出莲馨居,府里的年青一辈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可见过的却寥寥无几。今日一改往日的低调行事,主动接话,可见对芳云一事的重视了。
只不过听她的话,这是准备放弃芳云要保胡浣莲的意思了。
难道她不知道胡浣莲与芳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吗?弃卒保车用在这里可不大现实。
胡梨这样想,平西王妃黎氏自然也是这样想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讽笑来。
“既然芳云休了假,怎么不出府反而往清露湖来?”
杨嬷嬷嘴角微微扯动,看着这丝不明意味的笑,胡梨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是她掌控不了的事出现了。
“回禀王妃,这也正是奴婢疑惑的地方。按说芳云是急着回家的,怎么还有闲心在府里逛?这事只怕要芳云亲自来为王妃解惑了。”
平西王妃微眯着眼,并不大愿意附和杨嬷嬷的提议。
这时坐在上首的太夫人开口了,“既然都不清楚那就让芳云来解释吧,这关系到府里姐儿的名声和姊妹间的情份,若不问清楚,岂不是错冤了好人。”
胡梨嘴角轻轻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太夫人真是偏心偏到没影了,现如今还说这样推脱的话,若是今日平西王妃动作不这样雷厉风行的话,只怕原主儿落水一事就被太夫人轻飘飘的一句给揭过去了。
既然与胡浣莲撕破了脸,胡梨就没想要退步再去说什么姊妹情的话。
胡梨不想放过,平西王妃赶鸭子上架也退不得,再说好不容抓住胡浣莲的把柄,也闹到太夫人这里来了,怎么能由着一个奴仆三言两语就推脱掉呢。
“芳云是莲馨居的奴婢,一个奴婢敢对主子行凶自是舍了一切的,现在再问也不过是推脱狡辩之词。母亲,儿媳不认为芳云做下这样的事是一个奴婢该有的胆子。”
这话一出,胡梨就暗暗叫糟,却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只静静地看着。
太夫人眉头一皱,冷冷看向平西王妃,这个黎氏打初见那一刻她就瞧不起,不过是一个歌妓生养的庶女,除了长着一张媚惑的脸蛋,其她方面根本就不能和前儿媳相比,特别是出身那是拍马也不及的。
以前还看在她为王府开枝散叶的份上能包容几分,可如今看来却是鼠目寸光,本就是继母难为,却还为着亲生女儿死咬继女不放,这不是活活给外头平添茶余饭后的谈资,让外人笑话她们平西王府母不慈子不孝吗?乱成一团的后宅能给儿子带来什么好处?以后儿子还如何在手下面前立威,如何在西蜀称霸?
扭过头不愿再看那张不喜的脸庞,“芳云为何这样做,胆子从何而来,召人过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你又何苦在这里瞎猜。”太夫人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后吩咐道:“画意,带人去将芳云提过来。”
画意屈膝应是便转身离开了。
平西王妃拉着脸看着画意退出去,神色晦暗不明。
胡梨的视线在太夫人和王妃之间隐晦地扫过,对这对婆媳之间的关系有些了然了。
随着画意的离开房内又安静了下来,有种风雨愈来的压抑感,胡梨轻抬手臂压着喉咙轻轻咳了几声。
太夫人这才抬起头,“都坐下吧,书情去给四小姐添碗蜂蜜茶来。”
平西王妃松了口气,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罗汉床左下首位置,胡浣莲则在杨嬷嬷的搀扶下坐在平西王妃对面,胡梨挑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刚好能将三人的神情纳于眼底。
放松自己靠在扶手上,接过热茶慢慢啜着,站了这么一会就感觉到腿酸腰泛的,看来中毒落水还是留下了暗伤了,等芳云的事过后,得要找个大夫好生瞧一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