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拄着拐杖从门口摸索着往里走，他手中的木杖在地面上左右敲打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一下一下听得人心中微瘆。
云山面露焦急，转过头来朝莫初轻声道：“怎么办？”
莫初摊摊手，她也不知道。
她才来到这里不到五分钟，只粗略地观察过四周环境，本以为他们应该是在当地人家的后院里，可如今细想，莫初立刻否定了她先前的想法。
能用传送阵将自己后院与昆仑虚设通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家那么简单，相反，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道修的后院。
莫初抿抿嘴，朝云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随机应变。
拐杖敲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响在二人耳边，那老头走到一个破水缸边停住了脚步，他缓缓转了个身，面朝水缸，又道：“兔崽子，给我回去将《衡道苦行卷》的第一百二十卷抄五十遍来，晚上写不完不准睡觉，到了明早再写不完不准吃饭，看你偷懒……”
隔得距离近了，莫初才看清那老头，花白头发，青色长衫，黑虬木拐杖，一看便是个有年纪的老人了，再看他天庭饱满，腰背笔直，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果然是个修炼之人。
不过当莫初将眸光移到他的眼睛上时，微微诧异了一下。
那老头的眼眶凹陷，眼眸颜色浑浊而混着浊黄，他虽然面朝莫初二人，眼睛却直直的往前看。
是个瞎子。
云山转过头来，显然他也发现了。
老头嘴里一边絮叨，一边不忘用手中拐杖敲敲他面前的水缸，“泼猴子，还躲着做什么？拉大屎呢？如果嫌少再加五十遍！”
硬物敲打水缸发出的“哐哐”声传到躲在水缸后的莫初与云山耳里放大了数倍，莫初揉揉耳边，朝云山打了手势，示意他们一起悄悄起身走开。
而他们才起身，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哗声，似有许多人从外面走进来。
二人又慌忙蹲下。
莫初翻翻白眼，只得继续屏息静气。
几个靛蓝色衣服的人从外面走进来，他们见到院中的老头，脚下步伐缓了缓，却未停下，几人径直走到那老头面前躬了躬身道：“弟子打扰长老清净，实在有罪…”
老头不满地哼了一声，声音顿时高了起来道：“又是你们，昨日才来过，现在又来做什么？你们去告诉清隐，别再来问我这个老瞎子讨什么培元丹，要丹没有，要命一条……”
“长老。”为首的弟子尴尬地叫了一声，“这次不是来向您要火烛丹的。”
“那你们来做什么？出去出去。”老头一听这次不是来要丹的，声调依旧不减，他将手中拐杖一横，左右摆动开始赶人。
别看这老头动作软绵似无力，但莫初敢肯定，被他的拐杖打到必然很疼。
果然有个弟子被拐杖轻轻一擦便疼得哼哼起来。
为首弟子面容沉静：“长老，我们其实只是想问问您有没有加过一个陌生人进入您的院子，今日丹房被盗，清隐长老前几日炼制的一炉结续丹不见了，他命弟子务必将那盗贼捉住，有人说听见长老您院中有人声传来，弟子们便赶了过来。”他抬眼小心地觑了觑老头神色，又道：“弟子这样做也是为长老安全着想，毕竟您老的眼睛……”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聪明地将话锋一转又道：“请长老允许我们搜一搜您的院子，以免让那偷丹贼逃脱了去。”
“胡说八道，老夫没见过什么偷丹贼，你回去告诉清隐，他自己看不好自己炼的丹，是他自己的事，这种小事大呼小叫，老夫都替他觉得害臊。”老头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声音洪如钟响。
一阵轻微的压迫感在四周蔓延开来。
那几个弟子向后退了几步，忙道：“是，是我们多虑了，弟子这就退下。”
“慢着！”那些人刚一回头，又被老头叫住。
“我这里偷丹贼没有，偷偷摸摸的小贼倒是有一个，你们若是要，直接抓走吧。”
老头的话刚落音，莫初眼皮子突突地跳了两下。
为首弟子精神一振，恭敬道：“敢问长老小贼在哪？”
“这不是？”随着话音声响，莫初只觉得自己后领一紧，她整个人竟然被人大力提了出去。
周围空气停滞了一秒。
一秒后，莫初抱住老头的胳膊死死不肯放手：“师父，您老糊涂了，我是您的院子里的小莫子啊，哪里是什么小贼，师父您是不是搞错了…….”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在这一班彪悍的弟子面前承认自己是贼？再说，她根本没拿老头的东西，怎么是贼了？
莫初咬牙，这老头是存心的，存心的，绝对是看她不顺眼。
“小莫子？”老头迟疑地反问一声，他将莫初提在手里掂了掂：“我院子里没有什么小莫子。”
“师父，您老糊涂了，我是您昨日收的小莫子啊。”莫初神情悲戚。
云山蹲在水缸后，肩头颤了颤，似忍不住低笑。
“胡说，我怎么会收你这么个浑身臭烘烘的小子做徒弟。”老头嘟囔了一声，猛地又抬高声音道：“莫非你是前几日牛家村送来的那个小牛儿？”
“对对对。”莫初头如捣蒜。
对面那几个弟子看得糊涂，为首那人迟疑道：“长老，此人是……”
有人从外面进来，跑到那弟子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为首弟子微微蹙眉，随后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长老，我们外面搜寻回来的师兄说那个偷丹贼已跳崖自尽，想必这位小童子不会是什么贼了，弟子还有事，先行告退了。”那人低头道。
“去去去。”老头摆手。
先前进来的人如潮水般退下，最后一个出门的人还不忘小心地将门带上。
莫初松了一口气，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声音继续悲然道：“师父，您能不能先把弟子放下。”
老头似还沉浸在她是否为小牛儿的艰难选择中，闻言，怔怔地将她放下。
云山肩头耸动得更厉害了。
那老头的神色猛一正，他一个闪身竟如鬼魅般出现在云山身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笑什么笑，兔崽子，给老夫抄道经去，抄不完不准吃饭睡觉。”
云山没有防备，纵然他的修为不低，还是狠狠地摔了。
这回轮到莫初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