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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祎起身更衣,选了件家常穿的鹅黄色的软缎曳地长裙,头发梳了坠马髻,斜插一根金簪,吐着金丝流苏,脚踩粉色软缎绣鞋,鞋尖上缀着拇指大小的珍珠,宝蕴悠然,行走间如涟漪微荡。
当瑞祎出现在小花厅的时候,招尔卉看着她不由一愣,一时间竟是挪不开眼睛。来到狄戎后的瑞祎,也跟着这边的风俗穿狄戎女子的衣衫,今儿个还真是第一见到穿着大燕服饰的她,长长的裙摆滑过光滑的地砖,留下逶迤的影子,就宛若天边的流霞,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相比之下,招尔卉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憔悴,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瑞祎转身坐下,此时看着招尔卉也觉得有些恍然,没想到这段日子不见,她倒真是憔悴了不少,面上已经没有了当初招家女的矜贵之气。
一时惘然。
瑞祎看着这样的招尔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两人之间也没有关闭系密切到随意说话,也没有深仇大恨到你死我活,所以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见面,不管做什么都有种不上不下的味道。
瑞祎让人奉上茶,淡淡的茶香似乎驱走了些尴尬的味道,瑞祎作为主人总不能这样不开口,只得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看着招尔卉就笑着说道:“招姑娘尝一尝这茶。”
招尔卉挤出一丝微笑,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放下后这才看着瑞祎,心里叹口气,打起精神开口说道:“大姑娘,我近日来是有事情拜托您。我知道这样有些莽撞,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找谁才好。”
瑞祎明白招尔卉指的什么,她就看着她,“招姑娘,咱们既然是女子就说点女子间的事情挺好。以前我无家人庇佑,凡事都需要自己出头,如今家人已在身边,外头的事情我已经一概不管了。你知道我们家家规严,女子不管外务。”
招尔卉笑容一僵,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但是瑞祎一下子就开口拒绝了也的确让她很是有些下不来台。抿了抿唇,这才说道:“我知道你是个与别人不同的人,也知道你这样说不过是不希望我讲出所要说的话而已。虽然知道你不喜欢,可是我现在真的是不知道去找谁才好,我只希望大姑娘能高抬贵手。”
瑞祎蹙蹙眉,“招姑娘你这话可真是让人不太明白,好像我并没有做什么事情,这手你可让我怎么抬?”
“招家现在的境地,大姑娘敢说一点都没插手吗?”
“没有!”瑞祎毫不迟疑的说道,她的确是一点都没有插手,就算是跟招尔凌的合作,也只是希望自己防备与招尔卉跟湛意蕴联手对自己不利。只是没想到招尔卉居然会认为是自己在这里头动了手,看着她,她就说道:“招姑娘,这话可不能开玩笑。我跟你们招家虽然有些旧怨,只是大家并没有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脸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你们招家心里最清楚。后来就此事你们没有继续为难我家,虽然不至于说两家前嫌冰释,但是我想也是互不打扰。你现在这样开口,可真是冤枉人了,我们裴家还没有厉害到能插手你们世家之间的事情。再者说了,招家现在的境地,到底是怎么回事,招姑娘心里是明白的,何必非要拖我下水?”
招尔卉狐疑的看着瑞祎,只见她说话时神色坦荡,“你真的没有插手?”
“自然!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不会遮遮掩掩,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也断然不会承认。招姑娘,你这么肯定这件事情我插手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我想既然这样的话,大家还是把话所清楚的好,免得你我都遭了人算计自相残杀,最后却才知道不过是中了别人的诡计,这可真是得不偿失。”瑞祎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招尔卉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跟他家的事情有关,说句良心话啊,招家的事情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插手。当然她是知道的淳于恒他们是怎么运作的,但是她总不会傻缺的出卖朋友去跟一个跟自己结过怨的告密吧?
这画风委实有些奇怪。
招尔卉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没有说话。
瑞祎就这样看着她,只觉得招尔卉也是真的倒霉,如今脸上的那道疤虽然不那么明显了,但是仔细看还是能能看出来的。今儿个可见是脸上的敷了粉,但是就算这样,瑞祎仔细看两眼还是能看出痕迹来。脸上毁了容,家族又是危在旦夕,还有个招尔凌母女与她们这一房有仇,等到招家大树倾倒,这以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太好过。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如人所愿,从顶峰到低谷,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就在这时,招尔卉忽然抬起头来,面上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瑞祎被这笑容惊了一跳看着她。
“大姑娘的为人我还是能知道几分地,只是没有想到我居然也会被人骗了。”招尔卉讥讽一笑,下意识的伸手摸摸脸,“就连我这脸都毁了,现如今除了家族我还能有什么?可是眼见着大树将倾,我却无能为力。”
瑞祎抿抿唇,然后才说道:“前事因后事果,当初招家做下如今被人作为把柄的事情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是吗?大姑娘,招家做了这样多的事情,难道皋家、奇家跟淳于家没有吗?”
“有!”瑞祎斩钉截铁的说道,“可是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他们没有人攻击?所以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因为大家都做了,都会受到惩罚。就如同你所说的那三家,他们换取惩罚的方式不过是跟你们家不同罢了。新汗王登基之后,他们是怎么扶持付出追随的,而招家又做了什么?汗王的眼睛里不会只有罪过没有功劳,他们以功抵罪不是很正常?”
“功?他们的功劳就是把招家踩在脚下吗?”
“当然不是,他们的功劳是,汗王所指,而他们义无反顾。”
招尔卉闻言沉默,好一会才说道:“在你眼睛里,是不是我就跟个傻子一样?”
“不,才来狄戎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美丽很有魅力的女人。”
招尔卉“呵呵”一笑,看着瑞祎,“你可真会说话,难怪汗王眼睛里只有你。”
“你又错了,他眼睛里只有我不是因为我会说话。”瑞祎蹙眉,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上,看着招尔卉说道:“招姑娘,你想的事情我无法帮你,很抱歉。不过,我有一句良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招家若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时候,谁又会替你唱悲歌?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是情。更何况,作为臣属效忠汗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哪有那么简单……”招尔卉轻声呢喃,眼睛飘忽的看向窗外,“当初你才来戎都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在想,哦,这个就是汗王四座城池换来的女人,果然还是有张美丽的脸的。那时候除了你的脸,别人在也不会记住别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姑娘这三个字就成了戎都人人口中的厉害之辈。但是那时候我们还是想,也不过是一个略有些手段的女人而已,可是现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站在了别人只能仰望的角度。”
“是吗?我自己没有觉得是这样,我只是很认真的在生活,想要活的好好的,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瑞祎认真地说道。
“所以,你是不会帮我的对不对?”
“是。”
“你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嗯,咱们彼此彼此。”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认为招家的事情有你插手吗?”
“……我已经猜到了。”瑞祎看着招尔卉,“只是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一向聪明,自然是猜对了。大姑娘,假设……招家迷途知返,会有活路吗?”
“我不是汗王,可不敢乱说。”
“果然很讨厌。”招尔卉知道瑞祎这边是行不通了,慢慢的站起身来,背对着瑞祎往外走,边走边说,“我那妹妹跟大姑娘倒是很处得来,不过你可要当心,那可是条蛇,毒蛇。”
瑞祎听着这话,看着招尔卉渐渐远去,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会想着她之前的话。
这算是挑拨离间?
瑞祎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在最后的时候给自己心里埋根针,招尔凌,瑞祎跟她只是合作,两人也没有深入往来。她是好人还是坏人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不来害她就成了。
再说了,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自古以来也没有明确界定。
拒绝了招尔卉之后,瑞祎就没再去想这件事情,尉大娘这边可没那么多时间给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仅隔了几天,招家主锒铛入狱,招家被抄家的消息让戎都沸腾起来。
这个结果显然是出乎瑞祎所料的,没想到也只有一个招家主入狱、招架抄家,招元思竟然安然无事,这可真是让人惊讶。招元思是招尔卉的亲哥哥,只要有他在,招家就还能有翻身的一天,所以招尔凌母女既然跟招尔卉这一系翻了脸,怎么还能容忍招元思安然无事呢?
这真是令人想不通。
瑞祎这边还在猜想,那边淳于珊珊就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听说是招尔卉劝了他哥哥,然后两兄妹说服了亲爹,招家主是自己揽下了所有的罪名,把儿子给摘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听说招家主还主动揭露了许多国师的恶行,将功赎罪,所以抄家之后,招家的大宅子汗王没有收回去还是给他们住,只是家财没剩多少,这次可真是破财免灾了。国师这次可真是惨了,招家主的供状据我哥哥讲那真是罪证齐全啊,当年招家主跟国师联手做下的几件事情,招家主可是把证据都留着呢,啧啧,真阴险。”
淳于珊说起来还觉得意犹未尽,看着瑞祎压低声音,“裴姐姐,你知道吗?那遗诏据招家主讲是假的,而且当年汗王的生母死因也很可疑,汗王那双眼睛也跟国师大有关联,真是没想到啊。你说他是怎么有胆子还弄出来个假遗诏的,据我哥哥讲,遗诏上的字都是国师临摹先汗王的笔迹自己写上去的,太令人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瑞祎听的是心潮起伏,呼赤炎的那双眼睛正是他苦难的开始,没想到居然会是国师的杰作。
“国师为什么要将汗王置于死地,说起来他们之间没有恩怨啊?”瑞祎想不明白,多大的仇恨才能让国师这处心积虑的要对付呼赤炎。
“听说跟当年冲冠后宫的灵贵妃大有关系。”
“灵贵妃?”瑞祎记得尉大娘曾经提到过这个人,只是每次说起来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
“是啊,裴姐姐你不知道,在这位灵贵妃之前,汗王的生母才是当时最受宠的一个。宫里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我听我哥说,招家主曾讳言,灵贵妃跟国师之间似乎很有些渊源呢。”招尔卉低声说道。
“国师跟灵贵妃?”瑞祎不敢置信的看着招尔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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