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飘洒着零星的雪花，没有风。
湿湿的涩味弥漫在整个大地，像化不开的哀愁。太阳时隐时现不见了原有的正能量。人们不知道这个光明的家伙却原来也有阴暗的一面。
李老学究毕竟还是来主持万老头子的丧局了。昨晚的一幕至今想来还有些心里发憷。自己竟大了贼胆和枪杆子在握的贫民委员会的一干人杠上了。想了一夜，自己这是找死的节奏吗？要不那夜猫子咋就会对着自己家笑了大半夜呢？
后半夜他溜了出来，到了大院里敲开了尹郎的房门……
尹郎的脸很冷，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李老学究的方案。那就是万老头子的丧局一切从简。
万老头子本是个穷汉，一辈子连个棺材板的钱也没给自己攒够，这丧局用啥来挡门面？
连最廉价的‘狗碰头’都买不起的万老头子今天竟请来了‘哀乐班子’岂不怪哉？
当李老学究找到万四商量他爹的丧事时，万四给引见了一个神秘的嘉宾。这位奇怪的嘉宾竟出手阔绰一下子就给了李老学究十块银元。
万老爷子的丧局该咋办咋办，钱该咋花咋花。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咱可不能破。
李老学究一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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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四没有给李老学究过多的解释。自己的老爹闹了一辈子的饥荒死了死了也该让他风光一回。尽管他看着李老学究捧在手里的那一手白花花的银元有些肉疼。
他舍不得，但那却不是自己的钱。他做不了主，其实他只是想给老爹置办副‘狗碰头’的薄棺材就不错了。大不了再找几个本村的壮汉抬抬棺材，弄桌子酒席自己再拉根孝绳戴顶白帽子手拖哀杖挡挡父老乡亲的活人眼目也算对得起自己那穷鬼老爹了。
可那来人却说自己是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万老爷子的丧局必须要风光。
当来人拿出那身寿衣时，万四恍然大悟。这寿衣？
自己曾拿这身寿衣送了人，更明了的说法应该是他用这身寿衣救了一个人的命。
二黑子！
他看着来人，险些脱口而出。要不是来人及时的制止他险些秃噜了嘴。
这是个秘密，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件自己行善积德的好事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了。
万四救了二黑子。这是个秘密。
但有一个人却知道。
那个人就是俺爷爷。
爷爷是受了二黑子之托来万四家替二黑子报恩的。那万老爷子出殡的银元自然也是二黑子所出。
不过这一切都是秘密。除了万四知道，就是俺爷爷晓得。
万四老爹的丧局要来个风光大葬万四是不愿意的。他心疼那十块大洋。那十块大洋可以够他和他婆娘一年的生活所需。
万四有自己的想法。不该把钱花在死人身上。那分明就是一种浪费，那叫死人折腾活人。死了的人安逸，活着的人替死人受罪图个啥？
脸面就这么值钱？
他问俺爷爷。俺爷爷呀只是笑。他不知咋回答。千百年以来老祖宗就是这么过来的他无力去和大形势较劲。世间卖身葬父的例子比比皆是，也留下了千古美名。或许这个就是传统。
人都有羞耻心，更多的都有从众心理。你改变了原有的传统就是另类，异端。活该被人指指点点，即便是你的理由充沛，但却不敢贸然去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万四不敢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同样受不了父老乡亲在他背后的指指点点。
尽管尹郎一再告诫他老爷子的丧局要一切从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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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早，哀乐班子已经来到。滴滴答答的唢呐声引来了众多的围观者。大冬天的又没啥活可干，这正是人们品头论足的最佳时节。
婆娘们三三两两的纳着鞋底子有的甚至搬出了小板凳前来瞧热闹。
那时的哀乐班子是有唱词的。那唱词本是悲催，再加上那个能说会唱的婆娘拉着哭腔泪流满面的来个现场的《哭灵》往往能引起大媳妇小婆娘的共鸣。那个泪流的啊，赶上自己的亲娘老子儿死了都能饥荒人。
哭一声亲爹啊我再叫一声爹；
我的爹，我的爹，爹…..
扎跪在灵堂前泪流满面，
哭一声，哭一声叹一声心如刀剜，
儿女盼你活百年，
谁知你一死离开俺，
虽说只隔这一块木板，
儿女们见你难上难，
哭一声爹，你看一看，
老的老，少的少，披麻戴孝在灵前，哭声震天；
左瞻望右顾盼棺材一个，
阴森森冷凄凄你已不活，
闭目去只见那洪水烈火，
睁眼来又见那鬼怪妖魔，
心恍惚眼慌乱肝肠欲破，我的爹啊，
此时万四家的灵堂前，那能说会唱的婆娘已经是声泪俱下的开了腔……
正月里来正月正，
听说我爹病情重，紧赶慢赶来到了家，我的亲爹啊，灵堂摆在正当中；
二月里到初二，你的孩儿灵前跪，哭声天叹声地，不知亲爹在哪里；
三月里到初三，灵前哭声哽咽，哭一声亲爹啊，我的亲爹啊，不知亲爹在哪边；
四月里到初八，你的孩儿泪巴巴，爹的恩情比天大，我的亲爹啊，孩儿还没来得及报答；
五月里到初五，你的孩儿命真苦，人家有苦跟爹诉，你这一走我跟谁诉；
六月里到初六，你的孩儿心难受，哭声亲爹叫声爸我的亲爹啊，你的孩儿泪交流；
七月里到初七，你的孩儿泪悲啼，回忆起我的爹，老了你咋命归西；
爹啊爹，儿的爹为了儿女你超碎了心，老了你咋命归西；
八月里到初八，你的孩儿泪如雨下，想起来我那亲亲爹，心里好像钢刀扎；
爹啊爹，我的亲亲爹，想起来我的爹来，心里好像钢刀扎；
九月里九重阳，想起亲爹哭上一场，白天里想爹见不上面，夜里想起哭上一场，爹啊爹，儿的亲爹啊；
十月里十了一，烧纸我跪在坟地，哭天号地把亲爹叫，不知你老在哪里，
爹啊爹，我的亲爹啊，哭天号地把亲爹叫，不知你老在哪里；
十一月冷风刮，大雪纷纷下，铺天盖地下大雪，不知爹你在哪；
爹啊爹，我的亲爹啊，铺天盖地下大雪，不知爹你在哪；
十二月整一年，家家户户都团圆，人家过年都欢欢喜喜，你的孩儿泪涟涟；
爹啊爹，我的亲爹啊，人家过年都欢欢喜喜，你的孩儿泪涟涟；
初一初二到初三，家家户户都拜年，人家拜年给亲爹拜，你的孩儿给谁拜年，
爹啊爹，我的亲爹，人家拜年给亲爹拜，你的孩儿给谁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