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求我!”银漠率先开口,他知道蓝欣想说什么。他不是仁慈的造物主,没有博大的胸怀,即使蓝欣帮助了他,他也不能舍弃抒诺。
单纯的少女想法无疑是替炙炎喊冤,她父亲是个好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不要和他战斗之类的话语。
蓝欣没有表达出想法之前,将其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之中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你刚才在崆峒祭坛的路上答应过我。我提的要求你都会答应的,父亲才不是坏人,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千万……”蓝欣神情紧张,焦急的汗水顺着蓝色的发梢留了下来,贴着雪白的玉脸,滑落地面。
“对不起……”银漠略带歉意地道,走过蓝欣眼前,与她擦肩而过,随后飞向天空。
他不想再留在此地,这等繁杂的事情与单纯的少女一时半会是沟通不了的,事情完全颠覆了蓝欣的世界观,即使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蓝欣确实是个好女孩,曾经无私地帮助过他,银漠不算是好人,但并不是铁石心肠,他害怕呆在这里,怕被蓝欣牵动了恻隐之心。
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是害怕蓝欣,还是害怕心中雨清芙那干净无邪的眼神……
他是为了流刃若火而来,如果炙炎不伤害抒诺,他也许会看在蓝欣的面子上放弃陨辰的任务,结果不过是以失败告终而已。不过这也仅限于他自己,抒诺为了完成任务,捍卫萧凡的尊严,击杀炙炎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杀一个人不一定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有时候仅仅是想证明自己而已。
苏城看了一眼蓝欣,安慰地道:“你如果现在回去,也许还能见到你父亲一面。那个少年说的话大半是真,你根本不了解你父亲。”随后化出火焰之翼,追随着银漠的前进的方向。
“骗子……你们全部是骗子!”蓝欣悲愤地摇头,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父亲,教导自己要帮助弱者,懂得感恩的父亲,怎么会利用自己的婚礼去伤害别人?
不懂得感恩的是85号,想要伤害父亲的也是85号!这一切都是85号想夺取流刃若火编织的借口,是炙羽为了发泄情绪乱说的疯言疯语。
蓝欣擦干眼角留下的泪水,指甲紧握,深深地镶嵌人掌心:“父亲,欣儿相信你,会站在你身边。你保护了我许多次,这一次轮到我来保护您。”
凄婉美丽的少女眼中出现一抹坚定,朝着心中信仰所在之地飞去。
……
星火之原的天气像个调皮的小孩子,阴晴不定,阴沉的天空密布乌云,一团团,一片片,层层叠叠,彼此之间密不透风,将整片天空点奠定压抑的基调。
冷风如刃,打在脸上倍感疼痛。
银漠怀抱着梦依然,怀中塞着中了炙羽一枪,昏迷不醒的花葬,眼神凶狠的令人发指。
“银漠哥哥……花葬和依然姐姐她……”加菲揉着通红的眼睛,不断地抽搐着鼻子。
“花葬没事,不过是失血稍多而已。待事情解决后,我炼几颗丹药他便可痊愈。”银漠装出强颜欢笑的样子,望着加菲。
可是谁能懂他心中的这份痛楚?
梦依然已经没有了呼吸了啊!
世界在这一刻褪去了色彩,只有洪流一般袭来的黑色。
如刀绞,似火燎,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空气,而是锋利的细针,每次的呼吸,细针便扎入他的心脏,一次一次,直到千疮百孔。
怀中的佳人轻盈的像一片浮羽,灵魂的重量已经消失,冰冷的体温像初次遇见她的眼神,凄绝冷冽,淡漠的不近人情。
她依然美丽,仰低着头,身体绵柔的如同绳线,玉手无力地垂落,玉足自然地延伸,仅仅有被银漠托着的腰部隆起,身体其他的部位那么地眷恋黄土,低低垂落……
玉脸之上,黛眉郁结成峰,忧愁的无法舒展,白色的发丝不断地轻打着银漠的脸庞,很疼,很疼……
原来梦依然的体温是冰冷的!
原来她的发丝也有着伤人的功效!
原来她有着这么多的忧愁,连睡觉的时候都无法舒展眉目……
一滴眼泪滴落,滚烫而炙热,溅在梦依然冰冷的脸庞上,冒出一阵白气。
该死的眼泪止不住的狂流,自己是男人啊,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流泪?
真是丢脸!银漠努力地抑制自己的哭声,轻轻抽出一只手,却没有擦拭盈眶的热泪,而是点在梦依然的眉心,缓缓地轻拂柳眉,将她的眉目舒展开来。
他喜欢看梦依然纯净的笑容。
这是银漠第一次抱她,也许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果能猜到今天的一幕,也许他便不会被那所谓的禁体咒所束缚住那颗悸动的心。
如果时光能倒流,在丹碧山的那一晚,自己应该勇往直前,而不是用报仇来搪塞。
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下,在空中凝结成一条晶莹的水带,飘飞到远方。
“依然,这一次我是真的来晚了吗?”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游戏,每一次对方都会说,“刚刚好”。而现在,他多么渴望得到梦依然的回应,哪怕这种回应要用他的生命去换。
原来,在我心中,你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他闭上眼睛,轻轻俯下身,将唇印上梦依然苍白的纯。
冷入人心,最后一吻!
……
滚烫的泪水在梦依然脸上肆意流淌,顺着凄冷的侧脸流进唇内,梦依然冰凉的身躯突然轻微颤动。
谁的眼泪这么炙热,饱含忧伤?
谁的热吻这样凄凉,泪水流淌?
眼泪流进口腔,流进心脏,流变全身,似一缕春风,走过之处,万物复苏,冬雪消融,黑暗结束,迎来生机……
“嗯”梦依然嘤咛一声,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从秀鼻之中游出,轻吐在银漠脸庞。
少年身体蓦然一怔,眼睛大睁,手指轻轻地放在梦依然的鼻翼。
似有若无的气息,虽然微弱,但还存在。
如果有一天我说悲伤眼泪是传达炙热希望的媒介,你会相信吗?
银漠狂喜,破涕为笑,激动地抱紧怀中的佳人,盯着加菲兴奋地道:“依然,我的依然……她还活着。”
巨大的情绪反差并没有使他冲昏头脑,不知所措。
爱可以压制住一切情绪,包括憎恨和绝望。
破掉阵法,对战火音,击杀炙羽,他刚才已经做到了!
他慢慢地降落到地面,将梦依然轻放在地面,毫不在乎苏城在自己眼前,掏出《神之恩典》,咬破食指,将空空玄召唤出来。
梦依然虽然存在着一线生机,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缕生机什么时候会消散。
这缕生机就像一颗嫩芽,肩负起成为森林的责任。
银漠别无选择,只得求助于《神之恩典》,《神之恩典》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这次他同样希望如此。
“啾……”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金色的书籍之中飞出,空空玄拍打着小小的翅膀,鼓着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兴奋地道:“药童子空空玄为你服务!”
“救她!”银漠简单明了,直奔主题,右手轻轻枕着梦依然的头部。
空空玄围绕着梦依然飞来飞去,胖乎乎的小肉手翻开她的眼球,里面满布血丝,像一簇簇红色的荆棘,裸露的背部,血水混合细沙,渗入了皮肉。
空空玄摇了摇头:“她受伤很重,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恐怕……”
“我不要听到这些!告诉我方法。”银漠粗暴地打断空空玄的话语,双目不断抖动。
“先将伤口清洗,然后将她身体冰封,缓存住一线生机。除非练成六品丹药——脱胎换骨,或者找到海山蓝阔鲸体内的复苏脉髓,否则神仙难救。”
神仙难救?
海山蓝阔鲸给他的复苏脉髓曾经被他用在梦依然身上,一滴不剩。唯一的办法只剩下空空玄所说的脱胎换骨丹。
“那我便做一次神仙都做不到的事!”
如果找到浮生梦,进入冥狱塔,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稳了稳情绪,歉疚地望着空空玄:“抱歉,我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银漠轻轻抱起梦依然,迎风而立,望着天空。
空空玄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如初:“你和你父亲的脾气还真是一模一样。”摇手一变,递给银漠一颗紫色药丸和一个玻璃小瓶,里面盛满洁白的液体:“灭尘剂,她的身体需要去尘,点尘不染才配得上她这份美丽。白色液体是清泉流雪,能暂时降低她的体温,但若想长久封冻,你需要找一件随时随地能散发出寒气的宝贝。”
银漠接过药剂点了点头,空空玄嘟了嘟嘴:“你只有不断前进,她才能生存,她也才会放心。别哭丧着脸,扫兴。”他径直钻入《神之恩典》,能做到他已经做了,接下来的路没有人能帮银漠走下去。
银漠轻轻地掰开梦依然的樱唇,将紫色药丸轻轻地塞进她空中,压力属性要药丸击碎,化成几滴液体,融入血脉与心脏。
一层层的紫色光芒不断波动,上下游走,梦依然好似活了过来,身子轻微地抖动,残留在体内的细沙,汗水、败血簌簌地抖落下来。
仙子的皮肤重新变得如雪晶莹,娇艳欲滴,只是脸上却没有一丝动人的红色。
除尘之后,银漠将清泉流雪倒在梦依然的皮肤上,清泉流雪渗着毛孔流变她全身,宛如细薄的雪花落在身上,晶莹剔透,寒气丝丝,不久,一层薄薄的白冰凝结而成。
梦依然是晶莹钻石里面的晶心,比泪水更纯净,被钻石更耀眼……
“走吧!”银漠长舒一口气。
“去那里?”苏城眉目微蹙。
“取一把剑——冰轮!”
“她现在好像经不起战斗的波及。”
“可是没有哪里比我的怀中更安全。”银漠不再言语,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