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说媒
马家请的媒婆一大早进了花府，日头快落山了还没见出来，外头围观的人等不及了，估计是没戏，七嘴八舌，三三两两散开来，只有花府外的小山包下，露出一点异色，高高的茅草丛里，竟藏着两个姑娘。
“唉，怎么还不出来啊，到底是说成了没有啊，人家都被虫子叮了一天了。”初春的傍晚，寒气未退，万物复苏。一个穿着狐皮小袄的娇小姑娘，仔细审视着沾满枯草的蓝底白花短裙，纤柳一般的细眉打了结，粉嫩的脸蛋被手揉的红一块白一块。
“没出来，不是说明有得谈嘛，别着急啊妹妹。”说话的是个高挑女子，整个身子罩在一件淡绿打底暗红绣花的长袄下，更显得身材修长，一头青丝丝丝缕缕随意垂下，头顶缀了支彩蝶一起飞的步摇，此刻她整个人趴在那斜坡下，小心翼翼瞅着花家大门口，兴趣盎然。
“我说姐姐，咱们干嘛那么宝贝那个傻子？”妹妹有些等不及了，不住地跺脚，似乎满地都是讨厌的虫子。
“太君给你的心法才炼到三成，你当然不知道他的好处！”高挑女子笑道，“此人乃是天神转世，上古魂魄，若能攀上这个高枝，好处源源不断啊。”
“神仙转世有啥稀奇？十六年.前天将火雨，掉下来的星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怕现在也都这个年纪了，叫三妹算算，咱们一人一个不就好了？我才不要找这个又臭又硬的花小舞。”
“你懂什么，那些都是小仙，这个可.是神，虽然不知道怎么会投了人胎，还是个傻子，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不去，你姐姐我可不客气了，到时候后悔了可别怪我瞒你。”
原来这高挑女子乃是马家大.小姐马玉霜，小个子的是老2马玉莹，这马家修的是家传道法，别看这几个丫头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少说也活了上百年了。但马家自朝廷失势以后家教甚严，三个女儿自小习道，竟没多少时间接触外界，这老2马玉莹显然还是姑娘心性。
“既然姐姐喜欢，你去嫁就是了，不就是夫妻双修么，.妹妹我没兴趣，我呀，只嫁自己喜欢的人。”马玉莹一边说，一边甜蜜蜜的转着手里的马尾巴草。
“妹子，难道你心里有人了？”马玉霜试探着问。
“才不告诉你！”马玉莹嘴巴一翘，嘿嘿笑道。
“那你的身子……”
马玉莹闻言，顿时大窘，咬着唇道：“姐姐你好坏！人家.还没出嫁呢！”
马玉霜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那么，花家的儿媳.就还是你，因为你姐姐我啊，早在三百年前就破了身子了。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些年，我的修为始终不能突破？”
马玉莹瞪大了双眼：“你，你竟然！你连老太君也瞒着！”
马玉霜把玩着.妹妹的发稍，漫不经心地说：“小妹身子不好，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了，你不要忘了爹爹还没找回来，咱们家的仇也还没报。”
“阿噢——”马玉莹不耐的呻吟，“知道了大姐，你别婆婆妈**跟老太君似的，这些话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不过还真是不对劲啊，那刺绣洒了**粉，般指上用了蛊心术，按理说，那花家老老小小该都被迷住了才对，就算对花小舞无效，可他是个傻子，婚姻大事只要搞定了老的，应该没问题了，怎么太君现在还不出来？”
“你说什么？那个媒婆是太太太太……君？”
马玉霜白了她一眼：“二妹啊，你竟连太君都没认出来，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咱们搞了那么多次都没得手，太君能不亲自出马吗？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必要的时候，咱们可以不择手段！”马玉霜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寒芒。
“啊哈……”马玉莹打了个哈欠，忽然看到了什么，顿时又来了兴趣，“看呐看呐那是谁？看起来太君有麻烦了，这回好玩了。”她指着花家门口的必经之路。
马玉霜对妹妹无视她说话的行为不满，却也挨不住好奇，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暮色的林荫道上铃声阵阵，来了一匹小白马，金色的铜铃儿被一根红绳串了，拴在马脖子上，被夕阳的余晖一照，闪闪发亮。
马背上轻巧的翻下来一个人，轻轻在马屁股上一拍，那小白马就撒丫子跑进地里吃菜去了。
那人缓缓步出树丛的阴影，明艳的脸蛋渐渐露了出来，看得马玉莹吸了一口冷气。
“好……好……有趣！”马玉莹的声音在颤抖，“我喜欢她的表情，我喜欢她的小红袄，我喜欢她的发带，我喜欢她那匹马……就连她的丫环也比我的可爱！我崇拜她！”
马玉霜寒着脸，半晌才压着声音道：“这是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她的实力，我只能说——深不可测！”马玉霜说着，随手扯了一片叶子，手掌一翻，变成一只黄蝴蝶，翩翩然，向花家大宅飞去。而她的双眼，紧紧锁定了那个红衣的姑娘。
那姑娘，正是苏苏。
媚儿告诉她，像花家这种大户，才不稀罕金银珠宝，人家啥都不缺，只缺一个朴实真诚，安心过日子的儿媳妇。于是苏苏就穿了件红底白花的窄袖小袄，拿两根红丝带扎了头发，带着同样朴实无华的妙尼尔下了山。
至于小白，那是在山脚下碰到的。它本来就是小花的马，此时来了便带上了，也算多了个脚力。编故事的时候也靠谱些，毕竟一个普通姑娘总不能是走了几十里地走来的吧。
苏苏到了花家门口，就感觉到了偷窥的两人，还有那只报信的蝴蝶。雕虫小技，她也不说破，拉了妙尼尔走到门前，那家仆早已经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露出一脸的疑惑。
“爷爷好！”苏苏乖巧的跟老仆人问好，这人他认得，十六年前，她初来花家时也是他看的门。
“好好。”老仆人合不拢嘴，这丫头看着面熟，一见面就跟他打招呼，实在讨喜。
“我是来拿走我家的东西的，还请爷爷通报一声。”苏苏甜甜笑道。
“啊，我想起来了！”老仆人面露恍然，“像，实在是像！老爷等了您十六年，您总算是来了，呵呵，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老了，还是您年轻啊……”
“那个是我娘。”苏苏道，“娘说，花家对我们有恩，所以今天，我一是来取回我家的东西，二是来报恩的，具体的要和花公公说。”苏苏说着四处看了看，只见花家的主厅周围被一大群家丁丫环围得严严实实，好不热闹。
苏苏眼珠子一转，明知故问道：“咦，屋里有客人？”
老仆人生怕怠慢了这位姑娘，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我这就去请老爷。”
“万万不可，我是晚辈，当是我去见公公才是。”苏苏亲昵的抱住老仆人的胳膊，老人家更是合不拢嘴。
“也好，姑娘随我来。”
苏苏嗯嗯应了，对着后面的妙尼尔使了使眼色，妙尼尔立刻会意，迈着小碎步，乖巧的跟了进去。
老仆客气的让苏苏在主厅门口稍候，敲了门进去，不一会儿，厅门打开来，花老爷面现疲色，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苏苏。
“花公公好！”苏苏甜甜打了个招呼。
“果然，果然是……”花老爷面露惊讶，“十六年了，姑娘一点没变啊。”
苏苏咯咯直笑，老仆人赶紧道：“十六年前那个是她娘。”
“哦？噢呵呵呵。”普通人怎么可能十六年不变老呢，花老爷只道自己老糊涂了，哈哈直笑，“让姑娘见笑了。”
“老头子，叫人家进来说话啊，就知道在外头吹风。”屋子里面传出个妇人的声音，想必是花夫人了。
花老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里面请，里面请。”
苏苏带着妙尼尔进了屋子，一眼看到八仙桌上还放着热茶，一个丫环正在收拾，看来之前的媒婆只怕还未走远。
趁丫环收拾的工夫，花夫人已经亲切非常的凑了上来，拉着苏苏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她，声声赞道：“真俊，真俊啊。”
“人家是来取东西的，又不是来说媒的，你还真不客气。”花老头冲花夫人直瞪眼。
“人家小姑娘都没意见，碍着你了？”花夫人也不客气的回嘴。
苏苏赶紧陪笑道：“其实，这次来之前，娘也吩咐了，咱们家那些猪多亏你们这些年来照顾，十六年期满，我这次来，一来正是要把这些猪带走，二来，其实是有一事相商……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些猪十六年前便是姑娘家的了，你母亲当年还留下一把宝剑，正巧一并交予姑娘，也算了结老夫一桩心事。”花老爷说着，已命人前去取剑。
“不，万万不可。”那把剑是留在这里镇宅的，好不容易留在这，苏苏可不想拿走，连忙道，“那把剑娘已经送出，自然不会再取回，这是信诺问题。”
“可……”花老爷还要推辞。
“花公公若实在不愿愿意收下……”苏苏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犹豫，而后有些腼腆，小声说道，“那把剑就当是我家的陪嫁吧。”
花家两老一起一愣。
苏苏也不等他们开口，便望着主厅侧面一扇虚掩的门，似乎在看着谁，喃喃自语一般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本打算先去看看我家那些猪，却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了一个人，只看了一眼，我就决定，此生非他不嫁……”
“姑娘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令堂不在身边，若是姑娘喜欢，咱们帮你作主就是，老头子，你看可好？”花夫人拿手肘戳了戳花老爷。
花老爷眉头紧锁。
苏苏闻言，开心得伸手一指，笑道：“我看上了他！”
两老顺着她的所指看去，只见半掩的房门“啪”一声关掉了，后面传来他们宝贝儿子的声音：“啊，媳妇儿找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两老错愣对视片刻，花夫人忽然乐呵呵大笑，猛地把桌子一拍，豪气万千的说道：“这个主，我作了！”
花老爷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指着花夫人，呼吸颤巍巍的，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人声嘈杂，似有人匆匆赶来，其间夹杂着一声喊：“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