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华锦媗善意提醒:“小心乐极生悲。”
凤金猊挑眉:“请指教有何悲?”
华锦媗笑道:“不过半日就能将你我大喜之事传成大悲之事,明显是有人暗中施绊,你难道就不担心再出现类似森罗殿劫人,或像华国辅冒出指腹为婚的婚约等等吗?”
凤金猊淡道:“始料未及的意外,本世子可能措手不及,但举一反三的意外是不可能再发生!”
——难道没人发现凤池府四面八方的街道近日是摊贩如云,熙熙攘攘吗?
——难道没人发现国辅府四面八方的街道亦是巡防营如云,熙熙攘攘吗?
华锦媗闻言笑了一声,她知道凤金猊已派人暗中护紧凤池府、盯死作乱的华国辅,所以并不担心,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最大的隐患在于相国府。
凤金猊似是看出她心思,遂道:“放心,那边我也有派人盯着。只是消息回报,相国府只剩李如霜在掌管事务,李相国在城外西北方的山脉出出入入。”
“他在哪里干什么?还有李圣香在哪?”华锦媗奇道。
凤金猊摇头道:“正在探查。”
华锦媗不由得深思,假如天师宗将李圣香送回弘阳城,除非李圣香彻底康复,否则按照李相国那捧若手心都怕碎的呵护方式,绝对会将李圣香放在府内,自己再寸步不离的照顾!可如今不见李圣香踪影,而李相国却在城外山脉出出入入……
真是奇了怪了。
凤金猊见她眼珠滴溜地的转,准知没好事,但他们距离明日拜堂成亲不过几个时辰,既然再有意外冲突,只要自己竭力盯紧四方动静,争取一天安宁让他们得以顺利成亲应该不难,所以——他伸手箍住华锦媗的肩膀,扭向面对自己,郑重道:“诶,我们明天成亲,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激动、紧张、兴奋、焦虑、彷徨、期待等等复杂心情?”
华锦媗不耻下问道:“凤凰鸟,请问我为什么要感觉到激动、紧张、兴奋、焦虑、彷徨、期待等等复杂心情?”
凤金猊抓狂了:“因为我们要成亲!你从明晚开始就冠夫姓‘凤’,名‘华锦媗’!以后跟我同吃、同睡、同洗澡,还要给我生小鸟儿……不对,是给我生孩子!难道就不应该感觉到激动、紧张、兴奋、焦虑、彷徨、期待等等复杂心情?”
华锦媗被他激烈的反应给吓住,慌忙点头。
凤金猊更是怒极:“你又点什么头?”
华锦媗紧张道:“我点头表示我已经感觉到激动、紧张、兴奋、焦虑、彷徨、期待等等复杂心情了。”
“……”太敷衍了。
凤金猊咬牙,两颗白齿随即曝在外唇上,这模样像极一只被忤逆的小老虎,让华锦媗忍不住想调戏:“凤凰,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能长新牙呀?而且还是虎牙呀?”
凤金猊闻言,忍无可忍地将她扑倒在床榻上,他的身体沉重无比,华锦媗险些要被压得窒息了,连忙求饶地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到床上去。
“都亲了那么多次居然还不知道我有没有长虎牙?”凤金猊贴着她的唇吼道,虽然手劲奇大,眉眼皆怒,但他一口一口辗转反复地亲吻下来,却是无比温柔。
炽热的气息喷在她身上,华锦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反正明晚要成亲了……反正就差十二个时辰可以洞房了……反正很快就能实践那什么《幽魂系列》《春宫系列》的招式……反正他都忍了一年半载……反正……可是——
凤金猊感觉自己已经忍不到十二个时辰后了!
他看着华锦媗,只觉得柔黄灯光中,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在引诱他,虽然华锦媗根、本、就、没、有。他伸手扶住她的后背,轻轻一揽,就将她从床榻上抱起来,然后跨坐在腿上,按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吻上去,声音里面也有一种近乎诱惑的颤抖:“看来我必须给你点颜色看看!”
……想占便宜就没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吗?
华锦媗还没准备好,可也躲不过,因为血气方刚的凤金猊已纠缠上来。
他攻,她防,他进,她让,他逼迫,她躲开,可惜怎么也躲不过,满满的爱昵突然间从绵绵暗流爆发如洪,一股脑涌了上来,还有他的神情糅合了太多情绪,有危险、性感、掠夺、温柔……凤金猊的吻渐渐急切起来,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身,一只手在胡乱扯落他与她坦诚相对的障碍物。
华锦媗的上衣很快就被剥落,只是肚兜几条带子纠缠在脖颈后,打的几个花结突然将他那灵活的五指给为难住。凤金猊只好从她脸颊渐渐向下狂乱地吻去,一直吻到*的肩膀上,然后用牙齿咬住她系在脖子后面的肚兜带子。
临门就差一步可登天,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姐!小姐!”是甘蓝甘宁的声音。
被蛊惑的华锦媗连忙想推开凤金猊,但凤金猊不让,他依旧埋在她脖颈间撕咬几条肚兜带,敲门声越急,他就撕咬的越凌乱,也就越咬不开。……这到底是什么鬼带子?绑得解不开也就算了,牙齿咬也咬不断!
“赶紧让她们走!”凤金猊火了,死活要跟这几条肚兜带给杠上了,今夜非要将她拆吃入腹。
这暧昧气氛也就瞬间变得滑稽起来……华锦媗看着凤金猊嘴“叼”着三条肚兜带是面红耳赤,忍不住笑出声。凤金猊顿时赌气地伸手去撕她的裙子,吓得华锦媗赶紧故作镇静地朝外说道:“我先睡了,你们走吧。”
但外面两人静止片刻,甘宁忽道:“小姐,是凤池少爷有急事找你!”
华锦媗眼神顿变。
凤金猊一听是华凤池急找,反射性的就蔫了,转身暗暗锤了一下床板!今夜又无戏了,他恨声道:“那我回府泡冷水!”这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让华锦媗忍俊不禁,她扭头看着他两只耳朵都憋得血红了。
凤金猊捡回衣衫给她披上,然后怒火冲天地跳窗离去。
华锦媗于是理着衣衫走起来,喊道:“进来吧。”
甘蓝甘宁就推门进来。
甘宁道:“小姐,刚刚是凤世子吧?”
华锦媗点头提醒道:“所以下回你们看见他就要躲着点。”
甘宁偷笑,甘蓝却惊愕地瞪圆了眼,显然不明白甘蓝怎么知道凤金猊在自家小姐房中。
甘蓝无奈的问她能否长点脑子,因为华锦媗从不因困乏而拒绝她们进房,刚刚那句“我先睡了”还带有笑音,显然是有人在房中捣乱,一般识相的话,她俩自然会退让,可这时还搬出“华凤池”三字,显然是有急事要禀报,华锦媗岂会听不出?
甘宁道:“拂樱楼来信说李相国重金召集道上的风水师在城外西北方集中!”
风水师?!华锦媗皱眉,拂袖而起:“备衣备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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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起伏的山脉,某处巅峰,一个穿着白色貂衣的蛰华少年摇扇眺望远处山脚那群洞穴出入的人,还有一个年轻病态的男子站在他身旁,穿一袭青绿色便服,长身玉立,面目清俊。两女一男伴蛰华少年,六侍卫则静立绿服男后侧。
蛰华少年俯瞰山脉走向,幽幽笑了一句:“布八方之八卦,审四势之四维。有去有来,有动有静。”
绿服男蹙眉道:“不好意思,本楼主只懂‘四书五经’,不懂‘寻龙点穴’,实在看不出李相国是想摆何阵仗。”
蛰华少年笑答:“本门主也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出这里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服,是一个让人极不舒服的……凶穴!”
此事——也传到焚音耳中。
焚音正将赫连雪和八名儒生叫到跟前传授术法,闻言轻声颞颥了一句:“一座山,水婉曲凝聚,有来有去,山砂峰秀俊,起伏变化,一动一静本是吉穴,可是李相国改了山水,玄武压白虎,青龙高欺穴,朱雀低失护,吉穴变凶穴,他想杀谁?”
李相国要杀人?
赫连雪忍不住顿了下,后来起身告退时,他回房便辗转反侧了,忍不住起身仰脸望向凤池府的方向,他自言自语:“希望李相国不是为了对付你。但是明天……你真的要嫁给凤金猊了吗?”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在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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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
弘阳城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昨天还风和日丽,今天放目望去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不过这愁,是指人。
凤世子成亲了?为什么新娘不是我?!
——这是王城无数女子在如诉如泣。
华七小姐嫁人了?为什么新郎不是我!
——这是王城无数男子在撕心裂肺。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王城女子见到堂堂凤世子是两眼冒红心,见到华锦媗则是两眼怒喷。反之,王城男子见到华家七小姐是两眼冒红心,见到凤金猊则是两眼怒火,可是只要见到凤金猊和华锦媗同时走一块,此时无论是男是女都两眼泪汪汪。
整个凤王府和凤池府都在热火朝天紧张兮兮地筹备,可华锦媗房内却很是寂静。
甘蓝捧着嫁衣在旁道:“小姐,再过两个时辰您就要出阁了,为什么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华锦媗蹙眉道:“因为我知道今日是成不亲。”
不管是熙太子暗中施绊——华凤池临时被东圣君调往外援说是要镇压某山的贼寇,而孙倩柔父亲忽然患病中风,她得赶回娘家探访,然后府内奴仆状况更是层不出奇,这一个奴仆在外惹事犯了行窃罪,那一个奴仆赌博欠债,这一个奴仆引狼入室盗窃财物,那一个……总之凤池府今天是乱成一锅粥。
昨日紧急订的婚,即便准备再周全仍是有漏洞,更何况是有好几路人不愿成全这段婚姻?
但这些事,她相信凤金猊能轻易解决,她担心的是还未出手的李相国,不过不管李相国有没有出手,她道:“还是伺候我梳妆打扮吧。”
甘蓝不解道:“小姐既然预料今日是成不了亲,为何还要梳妆打扮浪费时间?”
“说是这样说,但如果今日能顺利成亲呢?”华锦媗眉头一挑,反问笑道:“如果你家小姐我这辈子就嫁这一次,可居然没有新娘子的模样,岂不是要遗憾一辈子?”所以她昨日还是把场面上的事都做完了,诸如祭祖沐浴修身养性习妇德学礼仪。
甘宁在旁抿嘴笑了一句:“甘蓝,你只知道凤世子爱惨小姐,但咱家小姐也是爱惨凤世子呀!”
“诶,甘宁你什么时候变得像甘蓝一样口不择言了?”华锦媗怪道。
主仆三人笑成团。
甘蓝拿着犀角梳,解开她束起的头发开始梳理,出阁前的那首梳头歌是必备的:“一梳梳到底,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底,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底,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底,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底,比翼又双飞。三梳梳到底,永结同心佩……”
不管这场婚礼是不是真会节外生枝,她们都是认真对待。
甘宁便拿起螺黛给她画眉,然后又将她眉心那滴再也无法掩藏的朱砂,勾勒成一簇炎火的模样。虽是浓妆艳抹,但镜中倒影的脸庞看去实在精致眉眼,虽然凝眉时会平添些许凌厉,但一双眼泄不出心绪。
四名婢女双手捧来了一袭红衣,就是凤王府昨日送来那件红嫁衣,天蚕丝混了冰绡,再染上艳丽的茜红色,待她穿上后,素手一扬,这身红衣便随风轻轻铺展开,刹那间如霞光万丈。斑驳光影投在她的脸上,眼中望去唯见一片艳红。
真得太美了!六名婢女不由得齐声惊叹。
有人踱步走来,是华凤池和华离羽。华凤池望见房中正在梳发的妹妹,容貌妩媚俏丽,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自豪与哀伤。常言只道“父亲嫁女眼含泪”,但他们没有这种父亲,只有他们两人自小相依为命,由他这位兄长扮演父亲角色。
“四哥!五哥!”华锦媗从镜中看到杵在门口的两位哥哥,遂转身喊道。
华离羽便眉开眼笑地走进来,走了两步,回头见华凤池还有些发愣,就伸手将他扯进来。
华凤池原本再过一个时辰就被迫出征,但他实在不愿错过自家妹妹的婚礼,更何况没有他这位长兄如父,女方缺乏亲属见证婚姻,日后定成一桩笑话。好在凤金猊知道此事,便直接命人将拜堂时辰往前挪了两个时辰,硬是挪到华凤池奉旨离府的那一时刻!——熙太子知道此事,终于气得摔碗。
甘宁识相地带着甘蓝和其他四名婢女退下,给他们三兄妹留下独处的空间。
华离羽看着盛装打扮后的华锦媗实在是艳丽端庄,艳而不俗,禁不住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
华凤池却道:“以后嫁了人,可不许再像往日那番胡闹!”他不仅要扮演父亲角色,还要扮演母亲呀。
华锦媗乖乖点头。
华凤池见她如此听话,对比以前的胡搅蛮缠跟胡闹任性,禁不住对凤金猊有些羡慕妒忌恨!
华锦媗看出端倪,连忙伸手挽住自家这位好哥哥,撒娇道:“嫁了人又不是不回来?”华凤池失笑,嫁了人就不一样了。三兄妹聊天,聊到忘情了,直到外面传来唢呐声,是迎接新娘,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华凤池望着搁在镜台前的凤宇金冠,回头看着准备上轿的七妹,轻声说道:“让五哥帮你带吧。”
华锦媗点头,将满头乌发拢在脑后,华凤池望着她精致面庞上的眉心朱砂,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将她出嫁前的面容深深烙在脑中,然后捧起凤宇金冠戴在她头上。
那一层薄如蝉翼的冰绡盖头缓缓落下,缓缓掩去她的面容。
镜中之人唇角的微笑,也湮灭在这漫天的绯红纱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