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不敢相信,她竟用这样残忍至极的方式对待自己。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撕扯开,痛得他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仿佛血液也流尽了。
“不,伊浵,你不能这样做,你是雪狼王朝的皇后!”
伊浵最厌烦的便是他这样自欺欺人。“皇后不是神,就算我多年之后容颜不变,也会生病,也会死亡,这一点,谁也无法阻挡!无垠,你清醒吧!”
她一阵咆哮之后,脑子缺氧的厉害,眼前又是一阵汹涌的暗黑。怕自己晕倒,她忙按住额角,缓解这种强烈的不适。
“无垠,今日我死,明天就有可能轮到你和逐影,早做准备,好好写遗书,‘交’代好一切,古丽娅和你的‘女’儿也不至于太被动。”
“我不要写什么‘混’账遗书,也不准你说这样的蠢话!”他扯住她的袍袖,“相信我,皇兄就快来了,他抓了黑豹来,一定可以救大家。皇兄总是无所不能的,事情会有转机的,我们不应该这样悲观。”
“阿斯兰从热泉地宫赶来,不停不歇至少需要五六日,狼人三日病发,到他真的来了,我已经断气,而你和逐影就算不死,也会奄奄一息。”伊浵庆幸自己还能理智的做出决断,“逐影,你是否已传令,禁止所有人吃‘肉’?”
“是,只不过,还有一批吸血鬼护卫恐怕要一直被饿着……”
“找没有被感染的人,看他们能否自愿捐血供应。”
“是。”
她怒声下令,“昨晚凡是吃过‘肉’的人,全部抓起来隔离!”
“是。”
“我不准你这样做!”无垠抓狂跳脚,“我更不允许你往那个火坑里跳!”
“母后,皇叔,逐影将军,你们在吵什么?”
稚嫩清脆的童音里带着一丝犹豫的小心,让争吵声戛然而止。
“嘉儿……”无垠脸‘色’僵冷。
“我是懿儿啦!”真没办法,就连皇叔也总是会搞错。
伊浵也震惊地僵了一下,转头看去,懿一身明亮的橙黄‘色’小锦袍,像是一朵可爱的太阳‘花’,赫然映入眼帘。
娇小的她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不远处,胖乎乎的苹果脸上微笑无邪,水灵灵的墨绿眼眸好奇瞅着这边。
在这样绝望的境况里,小小的她,美丽的就像是一抹幻象。
“懿儿,你……你怎么在这儿?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母后,儿臣没听到什么呀?你们说了不能让儿臣听到的话吗?刚才一听说母后回来,我就过来了。”
伊浵心尖上的那口气略略一缓,却更是恐惧。
她中了那种毁灭‘性’的病毒,将必死无疑!那么,再过一两日,她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骨‘肉’了。
她强压下心底的悲痛,放慢脚步,‘逼’迫自己不要扑过去抱住‘女’儿。
她连番几次深呼吸,‘唇’角眉梢都舒缓开,漾出与平常一样的慈爱的笑,上前来蹲下,柔声问道。
“懿儿,你端的是什么?”
“这是窖藏二十年的美酒,可以解乏的,是我特地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献给母后的。”懿甜甜地笑着恳求,“母后可以喝了这一杯吗?”
“懿儿千里迢迢送来的酒,母后当然要喝。”伊浵从托盘上拿起茶盅大的双耳酒杯,“好大的一杯呢,懿儿这是要把母后灌醉吗?”
“雅静将军说,这是母后最喜欢的双‘色’琉璃酒杯,所以,懿儿就拿来用了,这样才完美。”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有心!是不是怕母后责罚你们出宫一事,特意来献殷勤?!”
“嘿嘿,既然母后这样想,那就顺便原谅了儿臣们的出逃之罪吧,昊哥哥和擎哥哥、还有景宸弟弟,可都嚷嚷着要当男子汉,来保护母后呢!”
伊浵被她的话逗笑,眼泪却差点滚出眼眶,“母后当然原谅你们,你们都是母后的乖宝贝。”她浅尝了一口酒,清冽苦涩的液体滚入咽喉,她不禁怀疑,“这酒为何是苦的?”而且,苦涩地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酒。
懿早就想好了借口,见母后把酒杯喝了个底朝天,乐滋滋地笑道,“这种酒是特殊的解乏‘药’酒,自然是有苦味儿的,嘿嘿……母后喝了是不是感觉全身轻松很多?”
“嗯,的确是轻松了。”是心理作用吗?伊浵竟果真觉得,胃里有一股沉绵的力量缓缓蔓延开来,她身上刺痒的感觉,也缓解了不少,眼前也不再‘混’沌模糊。
她站起身来,本想牵住懿的小手,一想到自己已经是携带剧毒的病原体,伸出的手僵了一下,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懿,去把你皇外公叫来,母后有话对他单独说。”
“是。”
懿转身奔向远处的一座营帐,伊浵没来得及站起身,胃里便忽然一阵绞痛翻滚,周身气血也诡异逆转,“噗——咳咳——”一口黑浊的血喷在地上。
“伊浵,你怎么了?”无垠忙冲过来扶住她。
“娘娘……”其他护卫也围拢过来。
莫名地,伊浵明显感觉到身体不再那么刺痒,她恍惚‘摸’了下下巴上的血污,见指尖紫黑,惊喜一笑,“无垠……这是我体内的毒血!”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在呢……你不会死的。”
“我好像……好像没那么痛苦了,懿儿给我的那杯解乏‘药’酒中,可能有能解这剧毒的解‘药’!”
“你说什么?”无垠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那杯窖藏二十年的酒?”
片刻后,伊浵坐在寝帐的正椅上,喝了两杯水,气‘色’已经恢复健康,手臂上那些青‘色’红‘色’的血脉也都隐入肌肤。
“母后,我把皇外公找来了。”懿牵着穆项忠的大手进来营帐,“您不是有话要对皇外公说吗?”
以防懿紧张,伊浵对无垠、逐影等人摆了下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见穆项忠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她忙从椅子上起身,让穆项忠坐下。“爹,您放心,‘女’儿已经没事了,这还多亏了懿儿呢!”
“懿儿?”穆项忠不明所以。他刚听那些护卫议论说,她也得了瘟疫,怎么才一会儿,就会康复?“这小丫头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懿懵然无措,“母后,您到底在说什么呀?”
伊浵蹲下来,终于可以放心地亲‘吻’‘女’儿的小脸蛋,“懿儿,你知道吗?你救了母后一命。”
“懿儿没有呀。”
“母后也得了那种瘟疫,没准儿还可能暴毙,但是,你那杯窖藏二十年的酒救了母后。所以,为了救更多人,母后不得不问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这……”懿犹豫。
她可是数过了,皇外婆那个‘精’雕细琢的的小盒子里,一共才两百颗‘药’丸,每天一粒,母后要服用两百天之后,头发才能完全变黑,少一颗都不成。
现在要拿来救人,母后的头发怎么变黑呐?
“懿儿,人命关天,你要对母后说实话。你是公主,百姓们尊你为公主,你也要为他们负责。如果雪狼王朝不存在了,你父皇就会被很多人唾骂,我们也会成为千古罪人。”
“可是,那是皇外婆‘花’了六年时间,研究来为了让母后的白发变黑的‘药’!懿儿不想用来救别人,只想给母后。”
伊浵恍然大悟,“所以,你是为了让母后头发变黑,才千里迢迢来寻母后?”
“是呀。”小丫头认真的点头。“儿臣也是不想‘浪’费皇外婆的一番心血,皇外婆为母后这样辛苦,她其实也是一个好母亲。”
穆项忠也不禁有些感动,皇甫乐荻为伊浵辛苦研究‘药’丸六年,竟连他也瞒着。
“母后,儿臣是不会拿‘药’丸来救别人的。”懿仿佛握着无价之宝,绷着小脸,不肯让步。
伊浵哭笑不得,又感动不已,一时间竟寻不到言语来形容心底复杂的感受。她的小宝贝儿有一番诚挚的孝心,但是,却也倔强地有些自‘私’。
“‘女’儿,母后发誓,只要你给母后一粒‘药’丸,让母后看一看里面有什么特殊的‘药’材就可以,母后绝不‘浪’费,好吗?”
“你说了不能‘浪’费的,就不能‘浪’费哦。”
“母后和你拉勾勾,只要你给母后一粒,而且母后绝不‘浪’费那一粒。”伊浵勾住她白嫩的小手指,并打个印章,“母后一向说话算话,从不骗人。”
懿忙奔出去,把自己的小包袱拿来,翻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勉为其难地递出去,“母后答应儿臣,这一粒用来研究之后,明日就用窖藏二十年的白酒服用。”
“好。母后答应你。”伊浵捧着‘药’丸如获至宝,皇甫乐荻这次是无心‘插’柳,给了天下苍生一条活路。
随即,她便命人取来器材,和穆项忠卯着那颗‘药’丸研究起来,并取用了病发者的血液,做了简单的试验。
晌午十分,逐影脸‘色’苍白地按着心口来通报,“娘娘,不好了,承恪亲王晕倒了,末将也……不过,娘娘放心,所有的发病者都被暂时隔离在单独的营帐内……”
“来人,送逐影去隔离营帐,不要给他们断了水。”
“遵命!”
忙忙碌碌一整天过去,穆项忠终于得出结论。
“这‘药’丸所包含的‘药’材不但每一味都是剧毒,而且,毒与毒作用不同,相互牵制,每一种‘药’也都格外稀缺难寻,就我们手上现有的几味‘药’材可以推断,这‘药’丸并非‘瘟疫’的解‘药’。”
伊浵果断地做结论,“那么就一定是酒。懿儿?懿儿人呢?”小丫头在这边巴巴地看着他们研究了一整天,怎么这会儿不见了人影?“雅静?”
罗雅静忙奔进来,“娘娘?”
“小公主呢?”
“用过晚膳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