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明显有些僵持。
宫‘女’们僵持不下,打定主意齐心协力与伊浵对抗到底,一个个张口‘欲’言却又不忍再‘激’怒她,眼巴巴地盼着她能穿上纱袍,以最美的姿态牢牢抓住陛下的心。
而伊浵脑子里却尽是阿斯兰在马车上时的疯狂举动,此刻那股羞死人的余韵还在体内‘荡’漾不去,‘腿’间最柔软地一处也似在与她对抗般,犹记得他的抚触……
她咬牙切齿地甩掉那暧昧的一幕,气急败坏撂出刚才那句话,“拿内衣,正装,中衣,外袍,一件都不准落下!”她要穿得严严实实!
“娘娘……”兰棠和兰‘玉’齐声恳求。
“去拿!谁敢再多言,自己去领罚!”
“娘娘……”她们才不相信,天下最善良的娘娘会忍心惩罚她们哩。
既然银影已经把她和阿斯兰冷战的事都对瑶华宫的人一一通传,那么她强大的灵力,她们定然也一清二楚。“别‘逼’我发怒,你们绝对不想见到我发怒的后果。”
果然,一众宫‘女’仓皇失措地忙碌起来,整座寝宫只剩了衣袂悉索摩擦,环佩叮当,再无一句唠叨‘交’谈。
晚膳刚刚要摆上桌,御书房的太监便来传旨。
“禀娘娘,陛下有令,今晚在御‘花’园的馨兰雨阁摆家宴,后宫所有妃嫔、在京所有皇亲与家眷都必须前来。”
伊浵靠在贵妃椅的方枕上,听得心中一悸,不禁疑‘惑’,“馨兰雨阁?御‘花’园里何时多了这样的阁楼?”
“回娘娘,馨兰雨阁乃是陛下得知娘娘被‘花’暝司抓去血族,失去……失去小皇嗣之后,命人修建的。”
担心着这话题刺伤她,太监说着,不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无怒‘色’,才又道,“娘娘素喜兰‘花’,陛下便命工匠以兰‘花’样的宝石装点楼阁,上下一共九层,象征尊如九五,借以祈祷小皇嗣在天之灵能安息。”
他为了纪念自己死去的孩子建了一座楼阁,却不知,当初‘花’暝司为了救那个孩子,差点命丧黄泉,而他却残忍地害‘花’暝司葬身在多‘蒙’家族的墓‘穴’之内,孽缘!
家宴,若是寻常家宴,她大可以依着自己的喜好,不去便罢。可……这大概是为无垠一家三口准备的喜宴,到今日,他和无垠总算兄弟相认,总要把他郑重地介绍给皇族中人。
只冲她与无垠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纠葛,还有和古丽娅那些本没有必要的仇恶争斗,她就算没有胃口,也该坐在那里笑祝他们幸福。
还有那个刚刚诞生的小生命,她也想看一看,是怎样一张漂亮的小脸,才让阿斯兰笑得那般纯净和蔼。
伊浵慎重地选了一身隆重典雅的蓝‘色’贵妃礼服,一头银发高绾却反而越是妖媚刺目,好在有贵妃头冠遮住,淡雅的兰‘花’妆清新沉静,不浓不‘艳’,就算坐在阿斯兰身边,也不至于太引人注意。
事实上,她多虑了。
当带着一行护卫随‘侍’,抵达奢华唯美,如天宫楼阁的馨兰雨阁时,早有三个‘女’人陪阿斯兰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正是趁着她在瑶华宫沐浴时,去御书房邀宠的芸妃,婉妃,妍妃。
他与她们还谈笑正欢,毫不吝啬以只属于她的手臂,左拥右抱,可真是‘艳’福齐天呢!
而皇亲国戚,以及其他妃嫔,都已经到齐,只有她的位子是空的。
伊浵站在‘门’槛外,远远地凝视他片刻,恍惚间觉得这样的他有些不太真实。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远观着有他的世界,仿佛看一场戏,如此地格格不入。
他一身万年不变的黑锦皇袍,纯净如夜,金丝刺绣的不是腾云飞龙,而是满月与狼,狼首狰狞,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会从他衣袍上俯冲而下,将众人撕得粉碎。
这样一身束袖收腰的华贵装扮,越是衬托得他俊美冷酷,邪魅狂霸,天下在无人与之匹敌。
“宸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锐高亢的通传,她迈进比德格希宫的宫殿还宽敞一倍的‘花’厅。
莲足踏上绣着万里江山的地毯,心里的苦,如血般,缓缓淌开来。五凤王朝,血族,天凌国,都被她踩过脚下,她深刻地明白,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地毯,这是他的野心。
偏偏,他这样傲视天下的野心,就铺展在他们的“馨兰”楼阁内,堵得她满心窒痛,撕心裂肺。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得无奈地沉默,无奈地适应,无奈地接纳,仍一心想着他,为着他,爱着他。
蓝‘色’礼服袍边逶迤曳地,所有的谈笑声戛然而止,连呼吸声也寻不到,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都成了木雕一般,忘了反应。就连正在忙着斟酒端菜的宫人们,也都不约而同停了动作。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以前手无缚‘鸡’之力的穆伊浵,却从没有见过如此灵光幻美,沉静威严,犹若天妃神‘女’的宸皇贵妃。
那婀娜高挑的身姿翩然如惊鸿,冰肌莹莹,在‘花’厅顶部的夜明珠下,如能迸发出美丽的月华,越衬得凤眸熠熠生辉,透彻人心。眉心的兰‘花’钿与淡雅粉润的‘唇’‘色’‘交’相辉映,纵然一身内敛的蓝袍,也‘艳’压大红大紫的妃嫔。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姣好‘女’子,恐怕这世上最丑恶最凶残的厉鬼,都会被她的容貌与浩然出尘之气征服,自甘被她奴役。
“臣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她低眉敛目,浅笑恭顺,一派宫妃该有的柔婉气度。
阿斯兰在龙椅上定定凝望着她,墨绿眼眸锐冷无‘波’,瞬间,视线从头到脚将她看了个仔细,就连她‘唇’角那抹强自挂着的虚假笑容都没有忽略。
她没有因馨兰雨阁的修筑而感动,她也没有因他邀了别的‘女’人坐在身边谈笑而吃醋,她只是盯着那张该死的地毯,用一身蓝裳婉拒了他给她提供的争宠机会,枉费他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想了她十万八千遍。
他心存着那么一丝侥幸,若有‘女’人坐在他身边,她定会在乎吃醋,放下芥蒂与他和好如初。
竟是他错了!亦或许,现在,她心里仍是在为那两个死去的人祷告哀伤。
一时间,众人缓缓回过神来,恢复正常,神情各异地感慨万千。
狼人的嗅觉天生灵敏,空气里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尴尬,他们也不会放过。
陛下不太喜欢比以前更美‘艳’动人的宸皇贵妃呢!不过,宸皇贵妃也似乎并不想搭理陛下耶!难道,她是嫌弃陛下那方面不够持久?不过,有传言也说,皇贵妃娘娘和‘花’暝司暧昧不明,极有可能是移情别恋了。
“坐吧。”
阿斯兰简单威严的一声命令,还有那张单独摆在龙椅左侧的贵妃椅,更让他们确定了这个猜测。
伊浵起身,婷婷‘玉’立,一个小太监从台阶之上迎下来,满眼惊‘艳’地偷觑着她,“娘娘,请随奴才到这边。”
“有劳。”
小太监‘激’动一笑,“娘娘太客气了。”
“应该的。”她向来把宫人看成凭劳作养活自己的服务生,而非下等人。
她在那张单独的贵妃椅上优雅入座,笑颜不惊不怒,从容等待歌舞升平,等待美食端上桌,等待众人虚与委蛇的恭喜无垠一家和乐融融。
事情再次脱离她的预料。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庆贺家宴,阿斯兰还想做一个了断。
“把她带上来!”阿斯兰依靠在龙椅靠背上,声音如常地冷酷命令。
伊浵虽然疑‘惑’,却并没有转头看他,她实在不想让龙椅上,他左拥右抱的一幕,刺痛自己的眼和心。
她盯着正‘门’那边的动静,不经意地探听,却从阿斯兰心底听到一句安慰似地话,“伊浵,别怕,我只是在复仇!我杀人时,不想你坐在身边,免得……你被溅一身肮脏的血。”
他是在用心对她说话吗?他真的知道她会读心术?他何时知道的?她强忍着转头的冲动,却还是没有忍住,视线瞥过去,正被他凌厉邪魅的视线缠住。
“你听到我了?”
他没有开口,她却清楚地听到了他温柔的问询。
慌‘乱’地转回头来,逃开他霸道灼燃的凝望,她在蝶袖内的手紧握成拳,手心里已汗水粘湿。
“重犯多‘蒙’氏带到!”
多‘蒙’氏?伊浵看下去。
被押送进来的‘女’人蓬头垢面,一身血迹斑斑的肮脏囚衣腥臭难闻,枷锁与手镣、脚铐将她锁得牢不可破。
虽然她已被折磨得几乎分辨不出真实面容,当她抬起头,众人却还是恍然大悟,这个‘女’人,竟是曾经只手遮天、叫人闻风丧胆的太后?!
伊浵不是记仇之人,一见那张脸,却顿时仇火高涨。
‘阴’谋暗害,凶残毒杀,还有狼人杀手的追杀……血雨腥风,历历在目,仍让她心有余悸。
这个老‘女’人害死了她和阿斯兰的第一个孩子,‘逼’得阿斯兰不得不为救她,生不如死的抉择,亲手击毙她腹中的亲骨‘肉’。
这个老‘女’人派杀手追杀她,那一夜她和‘花’暝司不得不从客栈逃离,她被杀手带进树林,命悬一线,痛失第二个孩子,她也就此深陷血族……
没人能体会她的悲恸,每个夜晚她都会梦到孩子凄惨的啼哭,还有狼人在树林撕扯她衣衫,意图强~暴有孕的她……
杀人是凶残的事,她此时此刻,却真的想亲手将这个害死她两个孩子的恶毒‘女’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