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燕九所料，尚氏的死，一大早就被人发现了。燕敬行还睡着，老三燕敬之又不知所踪，此刻燕府里能做主的人就只有二房的姜氏了。
燕九赶到的时候，姜氏正坐在椅子上，哭的面无人色，尚姨娘的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搁在床上，并换好了寿衣。
燕九进了屋子，二话不说，直奔尚姨娘的尸体，姜氏吓得连忙起来拦住:“岚儿，你来做什么，这不是你姑娘家能看到，快出去！”
说着一面招呼丫鬟同来拉她。燕九假做挣扎，却给身后的阿澈使了个眼色，阿澈立刻赶上前去，开始对尚姨娘的尸体检查。
“岚儿这是干什么……”
“那小厮，谁许你进来，快快退下！”
阿澈才不理她们，燕九一个人牵制着好几个，这边还没拉扯明白，那边他的结论就已经出来了。
“死之前服过迷药！”
一声高喊，让屋中所有人的动作都顿在了那里。姜氏明显一愣，随即呵斥:“胡说什么，这也是你能胡说的地方吗，还不快出去！”
阿澈立刻不乐意了:“我胡说？哼，对于迷药，我还没见过有比我更在行的呢！”
燕九也适时地挣开了丫鬟们的手，正色道:“尚姨娘死得蹊跷，二婶难道不该查查吗？”
“这……”姜氏似是还反应不过来，吃惊犹豫之时，燕九已大步朝尸体走了过去。
“根据尸僵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夜里子时左右。”燕九伸手在尚姨娘的手上按了按。
时间和她昨夜来的时候正好吻合，看来她只需早来一会儿，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是谁先发现尸体的？”燕九转头，在身后那一群丫鬟脸上扫了一眼。
众人眼里，面前这个九姑娘虽只有十四岁，却比许多成年人都要了不得，一具尸体躺在面前居然面不改色，还如此条理清晰地问问题，这份从容淡定，已经完全将她们震慑住了。
没有人对燕九不信服。话音一落，便有一个丫鬟颤颤巍巍回答:“是我……”
那是尚氏的贴身大丫鬟，燕九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多问了一句:“爹爹不许人来探视，你一大早地来做什么？”
那丫鬟吓得缩了缩头，嗫嚅道:“我，我是来给尚姨娘送饭的。”
燕九看了看屋门里面，那里有一摊水渍，早晨天冷，打扫过后那里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看来是这丫头来送饭，一进屋就发现尚姨娘死了，失手把饭菜打翻在地。
“你进来的时候，尚姨娘身上衣衫齐整么？”
丫鬟想了想，似是想到了第一眼看到尚姨娘死时的样子，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但还是强忍住了:
“齐整的……放下来之后，还是我给换的衣裳。”
“哦？”燕九打量了这丫鬟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跟尚姨娘多久了？之前是伺候谁的？”
“回九姑娘的话，奴婢翠雪，跟尚姨娘两年了。两年前奴婢家中遭难，被尚姨娘买了进来。”
燕九点点头，目中透出一丝赞赏。跟了尚姨娘才两年，应该不会做过多少恶。这么短时间能做到大丫鬟，可见心思玲珑，办事妥帖。
而尚姨娘失势，她却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不忘来送饭，可见心地善良。燕九心下暗暗琢磨，等过了这事，把这丫头收为己用也不错。
“之后你做什么了？”
翠雪道:“我吓得不轻，就大喊了起来，她们都跑出来，我们这才一块进来的。”
“你们进来之后，屋子里是什么样子？”
翠雪愣了愣，随即道:“屋子里就是这样子，我们进来都没动别的东西。”
“嗯。”燕九点点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屋里没有打斗痕迹，尚姨娘身上没有伤痕，又服了迷药，可见那人是她认识的人。”
众人皆愣在那里，姜氏先反应过来:“什么人？”
“害死尚姨娘的人。”
“害死？”姜氏吓得脸色一变，“姐姐她……不是自己上吊死的吗？岚儿，你快回去吧，这不是你姑娘家该来的地方，什么迷药，我们府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一说迷药，阿澈立刻又忍不住开口了:“怎么没有？她明明就是服了迷药的症状，你没见过不等于没有啊，这世上稀奇的东西多了！”
姜氏被他抢白，脸色顿时青白不定，又恼怒他一个下人竟敢如此说话，语气不由冷了一分:“岚儿的奴才倒是厉害，就算像你说的，也得等告诉你爹爹再做决断。”
“爹爹如今正在昏睡，我看，不如去报官更加妥帖。”
“报官？”姜氏的语气忽然又软了，“这，这会不会……”
说着兀自摇了摇头:“眼看就快到年节了，这事若是传出去……不成，还是等禀告了大哥再说。”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有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大老爷醒了！
燕九和姜氏对望一眼，一同往燕敬行那里赶去。
一进屋子，就看到燕敬行双眼通红，紧绷着的脸上写满了悔恨，显然已经知道尚姨娘死了，并且很可能以为是他昨天的那番话，逼得她投缳自尽的。
燕九心里闪过一丝怜悯，这事其实不怪燕敬行，他本来是最大的受害者。
昨天老三燕敬之忽然跑路，就间接说明了尚姨娘和他的关系确实是不清不楚的，而燕敬行的病也并不排除是这一对狗男女下的手。
尚姨娘之死，着实不值得可怜，燕敬行此刻心里难受的，也许是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有的那一点情谊吧。
燕九看了姜氏一眼，加快两步，赶到床前，抢先把尚姨娘之死的疑点说了出来。
姜氏慢了一拍，顿时哑口无言，而燕敬行也被她的话镇住，愣在了那里。
“爹爹，你尚在病中，这件事就交给岚儿吧。无论如何，岚儿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燕九语气沉稳，目光笃定，让所有看到她的人没来由就会觉得安心。
燕敬行思索片刻，又转头看了沈执一眼，终于点了头:
“好，那爹爹就把这事交给你，你一定要小心，替爹爹，把那个人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