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锦姨你说和沈伯是故交，但沈伯一直在外经商，你却是从京城来，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你们并没有见过面，对不对？”
锦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燕九的神情不容置疑，她也只好点点头：“不错。”
“在山坡上时，你告诉我可以称呼你‘锦姨’，可这一路走来，你却从未问过我叫什么，这件事，不是很奇怪么？”
锦姨终于露出尴尬的神情，目光微微闪烁，昂起头看向别处。
“我……”
“不用找托词了，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燕九冷然一笑，“你之所以不问我叫什么名字，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
她沉下声音，一字一字，说得清楚而有力，锦姨娥眉轻敛，凤眸低垂，再也答不上一句话。
山风从两人中间吹过，溪水泠泠有声，不知过了多久，锦姨觉得自己身上都冷了，终于才幽幽开口：
“没错，我是知道。你叫燕岚，是京城富商燕敬行的小女儿，家中排行第九。从小被送到洛城调养，沈执是去接你回京的家奴。”
“那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他拼了命也要救你？”
锦姨收敛神情，抿起嘴唇，恢复了那副端庄矜持的样子。她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也再不似方才那般温柔。
“你明知我不会告诉你的，又何苦多此一问。”
“说得好。”燕九也站起来，轻哼一声，“我还是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
说着，她从腰里掏出那块金牌：“我救了你，便收了这块金牌当做酬谢，将来有用得到的地方，我可不会手软。但你身份高贵，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等到了雁池镇，你脱险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如何？”
锦姨盯着她看了半晌，许久，才微微闭起眼睛，轻声一叹：“好，就依你所说。”
※※※
离开那条小溪，两人继续往山下走，时辰一点点过去，为了在天黑之前走出山去，两人都加快了脚步，谁都没有说话。夕阳落下去，黑夜墨一般似的笼罩了大地，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之前，她们终于走出了山谷，看到了前面镇子的轮廓。
燕九心中微微一松，正要加紧步伐，身边的锦姨却停下了脚步，歪倒在了路边。她走了这么久，一直都咬牙坚持，此刻看到了镇子，心力顿时松懈，便实在支持不住了。
“我背你？”
锦姨摇摇手：“我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燕九不再言语，转头去看镇子上稀疏的灯火，盘算着沈执他们会在哪里接应她们。然而黑暗之中，却有人悄悄摸了过来，连这一时片刻的歇息也不肯让她们安生。
“有人！”燕九率先警觉，一把拉起锦姨，护在身后。
天上无星无月，四下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之中，只听得风声猛然呼啸而来，燕九凭直觉向后一躲，便看到眼前一道微光猝然闪过，那是一柄快刀。
“嗖”的一声，她的暗器也跟着出了手，却不料一刀之后还有一刀，她顺手猛地推开锦姨，霎时落入了刀风的包围之中。
来的人竟有九八个之多，路上昏暗，燕九连他们的轮廓都看不清，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些凌厉无比的杀意，每一招都直奔她的性命而来。
接连不断的刀风让燕九心中陡然一震，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急速的交手之中，燕九嗤声冷笑，想要她的命，也要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的整个人跟着陡然冷了下来，周身杀意暴起，震得来人全都微微一怔。
然而不过片刻，那连绵不绝的刀风又缠了上来，而且攻势也愈发猛烈了。燕九聚敛心神，全力招架，但是奔走了这一日，她的体力此刻也只还剩三成，一人对多人，她的刀势无论如何凌厉，却也只能打个平手，要想突围却是做不到。
打斗的间隙，她还抽空听了听锦姨那边的动静，她被她顺手推开之后便没了声息，想必是趁着黑暗躲在了一旁，这样一来倒好，敌人一时找不到锦姨，她便能放开手来专心对付他们。
然而就在刀光来往之间，黑漆漆的路上却忽又发生了一个变故。
本来四下漆黑一片，却不知从何处突然现出一簇亮光，从路的那头急速朝这边赶来。燕九余光一瞥，只见那光亮微红，后面还跟着一个影子，似是一个人提着一盏红彤彤的灯笼。
还没等她细看，那人已然跃到近前，跟着一声嗤笑：“哼，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像话么？”
说话之间，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剑刃反射出一道殷红的光芒，闪电一般向几个杀手扑去。
形势登时逆转。来人杀入包围，顿时牵制了所有杀手，燕九趁着这个机会，连忙脱出手脚，寻到锦姨的所在，向她靠过去。
“没事吧？”
“没事。你怎样？”锦姨说着快速拉了燕九的手，似是在确定她有没有受伤。
燕九道了句“无妨”，再回头看向那人，只见他身材修长，是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身着一袭绛红色长袍，金线织就的云纹在举手投足之间若隐若现，华美异常。袖边领口缀着一圈纯白的绒毛，腰上系的是一圈翡翠镶金白玉带，看起来价值不菲。头上还戴着一顶金冠，却束得有些歪歪斜斜，几缕青丝从一旁垂下，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轻拂，平白带了三分风流之态。
看到这身打扮，燕九就已不禁皱起眉来，这人的样子，分明是不知哪里来的一个浪荡公子，但他手中的剑却并不含糊。他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持剑，剑光飞闪之间，那灯笼中的火光仍然稳稳的，几乎不曾有半点跳跃闪动。
“锦姨，这是谁？”
谁料锦姨却微一摇首：“我也不认得。”
燕九再抬眼看去，才发觉这男子的相貌竟长得相当好看。一双宛若秋水的桃花眼，不说话也带着三分笑意，浓密的睫毛遮在双眸之上，闪动之间，那目光所过之处，仿佛随时都含情脉脉。嘴唇嫣红而微薄，轻轻抿在一起，昏暗的光线中亦是风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