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我觉得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充满正义和威严的声音。
“大胆孽障。”
老爹,我承认,这一刻你真的是帅得爆棚了,不对,应该是狂拽炫酷屌炸天,以前谁说我老爹是神棍的,站出来,单挑。
随着老爹声音的响起,那双掐在我脖子上的手随即松开。以前还真不知道我老爹有这么棒的身手,只见他迅速地用一跟红线绕过女鬼的脖子,然后向后一扯,直接把女鬼扯倒在地上。不待分说,老爹一口咬破中指,在空中边画符,边吟唱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敕。”
黑暗中一道金光闪现,瞬时击中女鬼,打得女鬼倒飞出去,嗷嗷叫。
好YEAH!小哥刚刚都说了,像你这种渣渣,我爸可以打十个。本来我想站起来装逼说这么一句的,不过刚刚脖子被掐得厉害,现在喘气都困难呢!没昏迷过去,都是哥长年锻炼身体,身体强壮的缘故,所以小朋友们,平时不要老完电脑游戏,要多做做运动,锻炼身体知道不?
我把气喘顺了,再看向战局,发现战斗早就结束了,此时那只女鬼正趴在地上,整个身体虚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空气中,转头看我老爹,只见老爹背着双手,面对这女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这战况相当明显,这女鬼肯定是让我老爹完虐了。
接着虎子他们三个跑了进来,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还算这仨有良心,跑了还知道去找我老爹求救。
这时女鬼突然啜泣了起来,阴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厂房中显得格外的森冷,只听她说道:“来吧!道士,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吧!反正我生前做人不像人,死后做鬼都不像鬼的。倒不如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知道我没事,喘了一口气,转身对女鬼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盘踞此处,要知道阴阳殊途,既然尘缘了了,就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只要你放得下心中的桎梏,我可以把你送入轮回,如何?”
女鬼闻言突然转哭为笑,笑得异常阴森,说道:“臭道士,你是怕把我打散了损你的阴德吧!我说你可以把我打得魂飞魄散,但要超度我,没门。哈哈……如果你不打散我,我一有机会就会缠着你儿子,你护不了他一辈子的,哈哈……”
老爹眉头一皱,怒道:“孽障,你威胁我。”
女鬼继续冷笑着说道:“威胁你又如何,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辈子杀戮过盛,阴德重损,本来就命不长久,如果再添杀戮,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儿子就得给你送终了,哈哈……”
听了这句话,我内心仿佛被猛锤重击,原来我老爹背后还深藏了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独力把我抚养长大,本已不易,而我还总是暗地里鄙视他欺神骗鬼,平日里也总爱跟他顶嘴,如今听说他寿命无多,内心一下子像打翻了五味瓶。
“老爹,她说的是真的吗?”我开口问道。
老爹瞪了我一眼,说道:“别说话,这事让老爹来处理。”说完,老爹转身对着女鬼说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有事要我帮忙。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
女鬼阴森一笑,答道:“好!我这一世有两个心愿,如果你能帮我达成其中一件,我会配合你超度,让你积点阴德,延长些阳寿。我有两个人想见,你们可以选择带其中一个人来此。”
原来女鬼名字叫陈连娣,在五十年代,生于一家贫穷的农户,八岁那年村子里闹饥荒,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平日里大人上山摘采些野菜果腹,自然不够吃。那时代里,农村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很重,很多户人家为了把有限的食物留给男丁,都狠心地把女孩子赶出家门,让她们在外面自生自灭。而幼小陈连娣就是在那个时期被赶出了家门,从此流浪荒郊。
和陈连娣一起被赶出来的女孩子,还有两个,一个比她大两岁,一个跟她同年,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三个女孩子结伴,或上山寻找食物,或流浪到城镇里挨家乞讨,风里雨里没有温情,熬过了苦难的童年,然而这却不是苦难的终点。
陈连娣十四岁那年,在同伴的建议下,她们一起来到了我们小镇上的一家招待所里,当起了陪侍,说白了就是卖身。随后的几年里,虽然每天肉体要遭受各种凌辱,但起码也是衣食无忧。
在她十九岁那年,其他的两个姐妹,都相继寻到了人家,嫁出去从良了,虽然都不是很好的人家,但毕竟不需要再干这肮脏的行业。年轻的陈连娣对此也是非常的羡慕,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渴望着某一天,有一个男人能带她离开所有的苦难,从此相夫教子,生活幸福。
在那一年里,她遇到了一个青年男子,那青年男子会绑芒花扫把,每隔一段时间做好一批货后,就会出来城镇里,将这些扫把卖给供销社,换些钱或粮票。
青年男子偶尔会在陈连娣所在的招代所里下榻过夜。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趁着酒醉胆子大,又在招待人员的怂恿下,平生第一次地招了陪侍,来的人正是陈连娣。这还是那位青年男子的初夜。一夜缠绵后,初尝云雨的青年男子便迷上了陈连娣这一风尘女子。之后那位青年男子接二连三地来招待所里找陈连娣,每次都是情意缠绵。一来二去的,陈连娣隐隐地在青年男子的身上看到的希望的曙光,她每天都期盼着他的到来,等不到便成日坐立不安,盼来了便欣喜万分,她爱上了他。
那段时间里陈连娣拒绝了其他客人的生意,只为把稍干净一点的身子留给他。在一次云雨缠绵之后,那位青年男子给了她承诺。那天晚上,是陈连娣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晚,她躺在他的怀里,做着阳光明媚的梦。梦里她一边给怀里的婴儿哺乳,一边望着身旁的男人辛勤地绑着芒花扫把,男人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仿佛在说:“没事,我不累。”
可是就在那次承诺后,那个青年男子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一天又一天,陈连娣望穿秋水,哭尽泪滴也盼望他能回来,哪怕是再见一面也好,哪怕见面得到的是一句残忍的对不起也好。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而更残酷的事是——陈连娣怀孕了,她怀上了那位青年的孩子。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没法再继续接客赚钱了。直至临盆时,她不单花光了以往所积攒的所有积蓄,更欠了招待所不少的钱。
在一位附近的先生嫲(以前的赤脚女医生,一般都诊断些妇科疾病)的帮助下,她生了一个男婴。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身体的痛,连着心灵的痛,她产后放声嚎啕大哭。她没有能力养活孩子,她更不能忍受她的儿子因为是妓女的儿子,今后要饱受众人的嘲笑。
于是她答应了那位先生嫲的提议,她看着婴儿娇嫩的小脸蛋,睡得那么无辜的模样,含泪忍痛把这个新生的亲人,如今唯一的骨肉,送给了那位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的先生嫲,而自己继续在招待所里接客。
之后,对那位青年男子的思念,对亲生儿子的思念,再加上产后没有痊愈的身体每夜不停地遭受不同男人的糟蹋,让她病来如山倒,病得很厉害,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
她死后,招待所的人在周围一块荒地上随便挖了个坑,就把她草草埋了,生亦悲,死亦悲,由于死前怨念极深,她成了游魂野鬼,不入轮回,后来这座茶叶厂房恰好建在了她的埋骨地之上,她的魂魄便终日飘荡于此。
人世间的苦难,她几乎尝尽了,为世人所应有的基本幸福,她却一点儿也得不到。
听到她讲完故事,我们的沉默了。我此时虽把气喘顺了过来,却再没什么冲动撂几句装逼的话语来了。
还是我老爹先发话了:“罢了!看在你身世如此悲惨,我便试试帮你这一回,能不能成事我不敢保证。不过你记住,我帮你并不是怕的你威胁,如果你敢胆再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
女鬼低叹一声说道:“放心,只要道长尽力而为,连娣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