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初始遇到幻的那个空间内。
一面镜子静静地伫立在他面前,是幻,洛笙皱着眉叫了它几声,镜子却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逐渊也联系不上,他的心里久违的升起了一丝不安,就在这时,镜面突然涌起阵阵波纹,一些画面出现在其中。
一名婴儿出生在一户普通人家,父慈母爱,温馨和睦。直到他七岁那年,一名邪修落在他家所在的村庄里,他亲眼目睹了村庄被邪修覆灭,父母被虐待魂飞魄散,唯有他和几个小伙伴因为对邪修有用而暂时存活了下来。
几个小伙伴最后死到只剩下他一个时,才被姗姗来迟的正派修士解救,他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修士怜悯他,推荐他拜入某个修真门派,但由于他的资质较差,最后只得成为了门派内的一个洒扫弟子。
之后,如同每一个玄幻文男主一般,被随意欺压,被当众羞辱,他默默隐忍,获得至宝,打脸逆袭。不管遇到多少次危险,遇到多少九死一生,他都顽强的扛了过来。他遭受了多大的苦楚,就会迎来多大的胜利。不断的逆袭,不断地向上攀爬,最后,他迎来了他的结局,飞升成神。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没有。
成神以后迎接他的并不是幸福,而是更加残酷的天劫,他被废去修为,洗去记忆,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轮回之中。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的从淤泥中爬起来飞升成神,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回原形。他的命运就像是一个打不破的圆,无限循环,而他自己对此毫无所知。
又是一世深陷不幸中,这一次,他遇上了一个拯救他的人,两人互相扶持共同进退,可惜爱人的根基曾经被毁,注定难得大道。最后他放弃了修为,放弃了飞升的机会,只为留在修真界陪伴爱人,同生共死。
殊不知,他的命运从来不属于自己,他这次的做法完全违背了他存在的意义,一直在监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出手了,夺走了他爱人的性命。而他自己,不但再次被洗去记忆,同时还被剥夺了神智,成为了一个没有心智仅仅是用来收集气运的道具。
他孤零零的置身在漆黑的监牢之中,一呆就是上万年。
看到最后,很显然,洛笙已经明白镜中的人就是幻,那些发生过的事就是他的前世今生,前因后果。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没了心智还不讨喜的道具,为他的仇人做事,幻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在那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能有如此之大的手段,即使是神也无法反抗。还有自己的事,他忽然发现一切都太顺利简单了,简单到他忽略了很多问题,幻如何能被他得到?他自己在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或者,他自己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吗?
在他的身后,逐渊的身形显露出来。
“你一直知道这一切的事情是吗?”无论是幻的前世今生,亦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情,还有之后即将到来的结局。
“是。”逐渊从背后将他抱住,“我从未骗你,但有些事不可说。”
洛笙闭了闭眼,“还用继续下去吗?”
逐渊:“不用。”
洛笙:“那就告诉我一切。”
“好。”逐渊对着镜子一挥,画面再次开始。
无边无际堆砌成山的森然白骨中,在最高处,开出了一朵灿烂夺目的金色莲花,带着磅礴大气的威严,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一双眼睛出现在了它的头顶上方,似是带着无边愤怒,紧接着,出现了一个黑洞,从其中冒出了源源不断的灰色雾气,它们扑向金色的莲花。日日夜夜的污染,不知多久,被邪恶之气侵蚀的金色莲花终于坚持不住,从根部开始腐烂,失去了生机。
那双眼睛再次来巡查,发现它已经枯萎了,便心满意足的离开。哪知,金色莲花确实枯萎了,但却并未死去,在它的根部,重新开出了两朵小花,一朵红色,一朵蓝色。
某一日,此处空间内出现了一名白衣男子,他发现了那两朵娇小的花蕊,他并没有伤害它们,反而带着浓重的心事消失了。画面一转,那名男子又出现了,随手一挥便将手中之物抛向两朵小花之处,只见一道黑色的雾气选中蓝色的小花,迅速钻了进去。
再然后,花朵开始蜕变,长大。画面一转,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两个小孩互相扶持,时间飞速流逝,两个小孩分别长大,变成了两个漂亮的青年。
这两人与洛笙和他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正是那两朵花的转生,因为担心那双眼睛再次出现伤害它们,便选择坠入凡尘躲避,直到它们有能力与之对抗时再回来。
“那双眼睛就是天道。”逐渊的声音响起,“它诞生已久,早已生出如凡人一般的欲望之心,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永生,包括天道也是,它不甘心,所以它要把世界控制在它自己的手中。它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吸取气运来维持永生。像幻之前那样拥有大气运之人,不计其数,一个一个尽数被它掌控在手中,每当他们功德圆满之时,就是它收割美餐的时刻。”
“大气运者往往是世界的意志的化身,无数的小世界因而崩溃了,意识到危机,世界的意志选择自救,所以才会出现各式各样的意外来让他们偏离出天道设定的轨迹。同时,天道也在进化,原来的路行不通,它就安排为它所用的入侵者去争夺天命之子的气运。”
“它腐朽至恶臭,被众生排斥,因此,诞生出了新的天道,就是那朵金色的莲花,它没有死亡,而是分裂成为了你们。”
新的天道还没有经过老天道的灌注洗礼,所以一开始它们如同万事万物一般,拥有躯壳和灵魂,而分裂之后,一个拥有躯壳,一个拥有灵魂。虽说是天道所分,各自拥有一部分,但后来的他们却成为了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并没有躲避多久,还是被天道发现了,于是,一人被逼死,一人被安排为入侵者替天道做事。
如今,邪恶天道无可匹敌,放任下去,所有世界都将走向毁灭,尽管那时它会自食恶果,但世界万物是无辜的。所以,天道万万没想到,它最信任的两个人背叛了它,洛笙之所以成为入侵者,是那人迷惑了天道,一力安排的,包括幻,包括七重冥狱,全都是刻意送到他的手中。
七重冥狱是一层额外开辟的小世界,作为天道的监狱,专门用来关押那些反叛者的神智。自从得到七重冥狱后,近距离接触的幻,一直就处在慢慢恢复的阶段。不过还是太慢了,若不是上个世界斐·威尔斯的死亡,让它完全觉醒,洛笙怕还要在各界穿梭无数次。
上个世界的斐·威尔斯正是幻之前的爱人,恢复阶段的幻认出了他的灵魂印记,没想到他没有死,而是同样进入了轮回。幻能感受到他的灵魂印记十分黯淡,就快要崩溃了。因此,当他出事时,害怕再次失去他,幻不管不顾跳出来要求洛笙去救他。
身为道具,它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感受到爱人灵魂消散的幻彻底失控了。
作为帮助天道吸取气运的道具,还未等到天道的下一次进食时间,所以幻的体内存在着无数能量,洛笙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你的身份呢?”洛笙问道。
逐渊回道:“天道的剑。”
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没有感情的人,不,他根本不能算作是人,亦或许是任何生物。作为天道的伴生之物,他只是一把利器,可以是刀可以是剑。审判世界万物的利刃,唯独没办法审判最邪恶的天道。
不过好在,别人能用它审判天道。
他本是死物,从未有过任何情感。如果不是某人插手让洛笙沾染上了他的因果,点亮了属于他的生,不然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尝到情爱的滋味。
洛笙:“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吗?”
逐渊沉默了一下,随后回答:“对。”
事实上,不一样。如果天道被制裁,那么作为它的伴生之物,他也会随之消失。而洛笙不会死,他会和他的哥哥融合,成为新的天道。
但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洛笙。
“好,那你开始吧。”
镜中的能量强行融入洛笙的体内,所谓的重塑肉身一开始就是个谎言,洛笙重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身体,所以那些能量横冲直撞进入的是他的灵魂,其中的痛楚不言而喻。
逐渊握着他的手,却不能帮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在他漫长的时间里,他好似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有一瞬,等到能量尽数吸收,洛笙连站也站不起来。
逐渊本想让他休息一下,但却被他拒绝了,“不要浪费时间了,迟则生变。”
“好。”
逐渊横抱着他,画面一闪,在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名被铁链捆绑住的红衣美人,红衣美人闭着眼好似睡着了,正是洛笙的兄长。
灵魂自然是要回归到躯壳才能完整,洛笙的使命就是如此。回归开始,他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向着兄长的躯壳涌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少,抱着他的逐渊感觉到属于自己的生正在流逝。
最后,灵魂回归躯壳,逐渊手里只剩下,一缕剑穗。
…………
天道毁灭,新的天道诞生,降下甘霖三天三夜。
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重新诞生而出,欣欣向荣的茁壮成长。
一处池塘,一朵蓝色的莲花绽放于水面,而在它的花瓣之下,一尾黑色游鱼静静与它依偎。
他们永远也不会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