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被分到了针线房,因为入宫时有个太监问她会什么,她站在宫门前思索了半天,自己似乎除了绣花,没什么特长了。
在针线局的日子是绣不完的花和补不完的衣服,每天睁开眼就低着头穿针引线,时间长了静姝觉得自己就是一台缝纫机。
别的宫女进了针线局,努力地表现,巴巴的盼着**哪个妃子相中了她的手艺把她要进自己的宫里伺候,这样就有机会见着皇上了,在这**里,所有女人的指望都在皇上一人身上。
可静姝不这么想,权利的中心必定是一切阴谋的中心,而她,不想卷入那个漩涡中,她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自己这一生,顺便,如果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好了,她把那枚玉坠用青色的丝线穿了起来,贴身挂在了脖子上,这样她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不,那天静姝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绣一条缀满金线牡丹的裙子,那是一条大红底的裙子,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绽放在上面,一定是极美丽的,静姝小心翼翼的在丝线里掺入金线,揉成一股丝线然后在裙子上勾勒出牡丹花的轮廓,再用深浅不一的红色丝线把牡丹花得花瓣填充上,绣针刺穿固定在绣架上的丝绸,那声音像极了花开。
这大红底的衣服看久了,看别的东西也蒙上了一层红纱,忽然有一个尖利的男声问“针线局静姝是哪一个?”,静姝抬起酸痛的脖子,看到针线局掌事宫女郑姑姑站在一个太监身后,刚才那声音想必就是这个太监的声音了,“启禀公公,奴婢是针线局静姝。”她站起身,福了福,说道。
那太监看了她一眼,说道,“嗯,还算伶俐,你的福气来了,一位贵人相中了你的手艺,你且收拾收拾,明日咱家来领你去那贵人府里。”
是府里而不是宫里,难道是宫外的哪个王爷?
先帝孝正皇帝有十八个儿子,而最后活到现在的只有四个,一个坐在乾泰宫指点江山,那是先帝的第七子、当今圣上,另外三个分别是先帝第九子、赵王爷,先帝第十六子、淳王爷,和先帝第十八子、靖王爷,其他的皇子或夭折或在那场宫变中被杀死、都没有活到现在。
而那场先帝垂危之际的宫变也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圣上,其生母惠娴皇太后是大名鼎鼎镇威将军刘将军的独女,当年刘将军追随先帝三十年有余,从一开始在八王夺嫡中力挺先帝、为先帝在关键时刻杀出一条血路扶持先帝登基,到后来奉命镇守边关,一次又一次的驱逐边关游牧民族的侵扰,使边关的百姓安居乐业,刘将军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受到了百姓的爱戴。
刘氏一族在先帝时期是声名远扬的望族,刘将军的女儿更是在先帝登基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惠娴皇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子嗣诞下,而宫里的陈贵妃和其他的妃嫔却纷纷诞下皇子,其中陈贵妃诞下的第一个皇子更是成为了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紧接着她又替皇上诞下了一对双生龙子,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大赦天下。
陈贵妃母凭子贵,她带着她的三个儿子在宫里的日子如日中天,渐渐大有逼近皇后之势,正在大家为惠娴皇后成亲九载有余却无子嗣而扼腕叹息时,惠娴皇后却在次年产下了嫡长子,七王爷。
传说七王爷出生那天有仙鹤降临了皇后的椒房殿,弱冠时的七王爷就不负众望的展现出一个合格的君主继承人应有的品质,此时朝廷中为立长还是立嫡争得不可开交,最终立嫡这一正统思想占了主流,七王爷被立为太子,这时刘氏一族因漠北战役的失败而渐渐没落,先帝在最后的几年里,多次想要改立他更钟爱的长子为太子,却由于种种原因而未能成功。
陈贵妃和她的哥哥伙同朝中部分大臣的势力,想要在先帝垂危之际废除太子扶持皇长子登基,太子和惠娴皇后一度遭到排挤,太子更是在先帝垂危之际被遣送到潞兴赈灾,那里刚发生了水灾,上千名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在潞兴赈灾的太子接到先帝病危的消息快马加鞭的往宫里赶,听说路上还遇到了陈贵妃派来的好几拨刺客,但是太子还是在先帝驾崩之际经过朝乾门宫变的浴血奋战赶进了宫里。
太子在先帝驾崩之后名正言顺的登基,成为皇帝,而他的兄弟在此时只剩下了三个,分别是陈贵妃的小儿子、九王爷,胡昭仪的儿子、十六淳王爷和十八靖王爷,其他的先帝之子或死于宫变,比如陈贵妃的其他三个儿子,皇长子和二王爷、三王爷还有丽妃的儿子四王爷和六王爷均在朝乾门前的宫变中就地正法;或在幼年时就遭了横祸暴毙而亡,比如五王爷和十七王爷,还有太子之后、十六王爷之前的那些皇子,这个年代存活率极低,哪怕是皇子,遇到个病痛之类,过不去这道坎,夭折了的也不是不可能。
新皇登基后,册封自己的生母惠娴皇后为皇太后,九王爷为赵王,十六、十八王爷分别为淳王和靖王,他在登基后娶了抚远将军的女儿齐氏,册封为淑德皇后,虽然新皇登基不足半年,但他一扫先帝晚期混乱的朝纲和黑暗政治斗争的阴霾,开辟了新的清明盛世。
那么,这位太监嘴里的府里,到底是指的哪个府呢?
应该就是这几个王爷府,当今皇上尚无子嗣,连公主也不曾有,而先帝的公主大多都嫁人,随自己的夫君离开了京城,京城不存在公主府之类的。
那么能够和皇家一起享受宫里针线局手艺的,京城就只有这几位王爷府了。
自从上午那太监来宣布自己被贵人看中即将离开针线局,静姝的日子就不安生了,先是发现自己的绣架被人踢倒,而后静姝回房间时,发现自己的橱子被人翻过了,她的衣物都被扔在了外面,而她细心保管的一个首饰盒子也不翼而飞了。
房间里其他人正观察着她的表情,静姝走到她们面前,说,“各位姐姐,静姝如有得罪还望海涵,但那个首饰盒是静姝心爱之物,还望姐姐们能高抬贵手,把那个盒子还给我。”
那几个宫女神色各异,为首的一个叫青菊的宫女不服气的说,“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拿了你的东西?”
“因为我区区一介宫女,不会有人留意我的东西,所以知道我的橱子钥匙放在哪里的,只有和我住在一起的你们。”静姝说道
“哼,无凭无据,你当心我们去李姑姑那里告你诬蔑我们!”青菊大声说道。
针线局掌事宫女只有郑姑姑和李姑姑两人,李姑姑为人圆滑,郑姑姑不苟言笑,因此正五品的李姑姑平时看着比正四品的郑姑姑更讨喜,权利也更大些,虽说郑姑姑是针线局的总掌事,李姑姑只是副掌事,但是李姑姑管的可比郑姑姑多多了,郑姑姑只是在绣花和针线问题上关心的比较多,而李姑姑则事无巨细,针线局事事都要请示她的意见。
这青菊正是李姑姑的侄女,这事如果真的闹到李姑姑那里,恐怕静姝是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十有八九要吃亏的。
静姝想了想,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当初王氏男子给的荷包,对青菊说,“各位姐姐,静姝初来乍到,凡事还要请姐姐们多多提点,刚刚是静姝心急了,说话不好听,请各位姐姐别放在心上,但是那个盒子对我真的很重要,这个荷包里有几两碎银子,是静姝的心意,还望各位姐姐笑纳。”
青菊把荷包拿到手上,掂了掂,哼了一声就不作声了,但是有个盒子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静姝捡起来一看,正是她的那个首饰盒。
静姝向她们道了一声谢,拿了盒子就出来了,身后传来青菊嘲讽的声音“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把着个破首饰盒还不放手了,里面那几件破首饰,让我戴我还嫌寒酸呢!”
首饰盒里的首饰当然不值钱,静姝入宫没多长时间,得到赏赐的机会也少之又少,就算宫里哪个主子因为自己的绣花手艺而赏了自己,经过层层剥削下来,到静姝手上的也微乎其微了。
但是对静姝来说,首饰盒里值钱的不是那几件首饰,而是另外一样放在盒子暗格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