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摆在面前,徐长青也无话可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他转身继续往旅店走去。
果然是个疯子?但不管怎么说,小春那阴森森的手刀一斩,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这山村的旅店,是个大屋顶的格局。中央一根大木顶起,上面铺着木板,再用厚厚的茅草覆盖。一进门,先是曲尺形的柜台,旁边有供人休息的长椅和方桌。后面一道楼梯上二楼,大约是通往客房。一个秃顶中年汉子坐在柜台后面打盹。这人鼻子扁平,颧骨高凸,两眼之间距离很窄,额头扁,下巴尖,看起来相当险恶。徐长青敲了敲柜台,他才惊醒。
“嗯,你是谁?”秃顶中年瞅着徐长青。
这话不对啊,你一个开旅店的,难道上门来不都是客吗?还问我是谁?我说是查水表的你相信吗?
徐长青肚里念叨着,脸上一丝没露:“我是游客,想住个店。”
“喔,对,住店,”秃顶中年开始在一堆文件里翻找。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翻出个本子来:“在这里登记一下。”
业务很不熟练啊,大叔。徐长青继续默默吐槽。
他拿起笔,随便签了个“王仁丸”的名字。秃头大叔点头收了,拿出把钥匙给他:“楼上204房间。”
4音同“死”,一般旅店为了避忌,客房都不设4字结尾。这山村旅店上来就给个204房间,还真是不讲究。
徐长青拿了钥匙,慢吞吞往楼梯走。说实在的,这旅店总觉得透着古怪。不自然的茉莉花香,应该是空气清新剂用得太多了。地板和楼梯扶手也新得过分,像是刚翻修过。不、不是翻修,他的手从扶手上摸过,感觉到毛刺。这一定是打磨过,还是很粗糙简陋的打磨。那么问题就来了,打磨是想掩盖什么?
走上楼梯,刚一转角,差点和人撞一满怀。“啊!”对面来人惊呼了一声,似乎要倒。徐长青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对方。
是个穿和服的小女孩,最多也就十六七岁。
“你不要紧吧?”徐长青问。
小女孩挣扎着自己站直了,低头说:“对不起,撞到您了,客人。”
刚一见面,徐长青就觉得这小女孩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怎么说呢,她虽然也很冷漠,神情中却带着一丝哀愁。她这个年纪,正是花一般烂漫的时节,本不该如此忧郁。
“等等。”徐长青叫住小女孩。
本来已经快下楼梯了,小女孩的脚又犹豫不决地收回。“您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
“这个,我第一次来,路不太熟。你带我到204房间去吧。”
虽然只是硬凹的借口,小女孩也没有拒绝。她似乎天生就习惯了服从,无论是谁的指示都一样。“好的,”她小碎步走过狭窄的楼道,“请跟我来。”
话说这204房间还真难找。幸好有人带路,否则徐长青一个人绝对要浪费不少时间。小女孩带着他沿楼道走了一段,忽然推开旁边的墙,露出半截楼梯。然后上去又走一截,转过一个直角弯,这才看见挂着“204”门牌的房间。
“谢谢,”徐长青邀请小女孩,“要进去聊聊天吗?我刚到这村子,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如果你能介绍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就最好了。”
“但是……”
小女孩起初是想要拒绝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她推门进屋,跪坐在窗边,先是瞥了窗外一眼,然后问徐长青:“客人,刚才街上他们抓人,您……您都看见了?”
“是,”徐长青点头,“有个拿葱的大婶说她是疯的,看着也确实像。”
“其实……”
小女孩吞吞吐吐的,不知在犹豫什么。忽然,她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仰头望着徐长青,恳求他:“客人,这村子很危险,您还是尽早离开吧。”
“危险?”徐长青审视着小女孩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仔细看看,这小女孩长得还不错。她并非纯粹的扶桑人,高鼻深目,瞳孔呈淡蓝色,应该是个混血儿。
“一时半会是说不清楚的,”小女孩摇摇头,“再说,就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又能怎么样呢?您孤身一人,斗不过他们的。您还是快点走吧。”
“他们?是指村里这些人吗?”
“……是。”
“不用担心,你看,我有奇异的法术。”
徐长青向她展示手掌。凭借闪耀之鳞的加持,他的手现在银光闪耀,附生着一层摸上去非常坚韧的细鳞。
小女孩好奇地摸了摸,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徐长青趁热打铁:“怎么样,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犹豫片刻,小女孩终于开口了。“我……我叫小夏,”她说,“那些恶人在村口抓住的小春,是我姐姐——”
她的话被一阵粗暴的吆喝打断。“小夏!小夏你死到哪儿去啦?”秃顶中年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快点过来,去加柴!”
小夏匆匆站起来。“吉藏在叫我,要去给澡堂的灶添柴火,”她慌张地说,“我得走了。客人,您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徐长青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拉上纸门,把白绵纸糊的窗格也拉过来关好,然后在屋里细细地瞧。这屋里阴气浓厚,总觉得有些古怪。他蹲下来仔细看,果然在墙根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呈喷溅状的细微血滴。
根据血迹溅落的方向,徐长青比比划划地估量着。“唔……当时死者应该是头朝这边,”他摁了一下壁柜附近的榻榻米,手指勾画出一个虚拟的人形,“出血量大,喷射速度快,”他左手虚按,右手做了个劈砍的姿势,“沉重的利器,一刀断头。死者要么无力反抗,要么被摁住了不能反抗。”
他放松地躺下来,鼻子里尽是新榻榻米的青草味。视线在天花板和四面墙壁一一扫过。墙纸和拉门的纸都换了新的,只有拉门的格子没法换。他注意到门上有块凹陷的地方刚涂过漆,爬起来摸了摸:“嗯,前深后浅,应该是类似狗腿那样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