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乔萱一手捏造出来的头发丝儿的闹剧,就在阿烨那一句就属道歉最不显眼的玩笑话中就烟消云散了。
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果然还是颜好不会被惹事。
顾尧和乔萱就这么饶了阿烨,也就迫不得己地顺便饶了她。
但她还是惊魂未定了许久,最主要的原因是,乔萱走时看她最后一眼的表情,显然是想表达一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算你走运的内心思想。
她倒是不怕惹事,只是没时间被人惹。
大仇尚不得报,罗曦又下落不明,她还要抓紧时间练功,哪里有功夫专注儿女私情,而且还不是自己的儿女私情。
“是不是没找到阿朗?”阿烨似乎没有兴趣就方才之事追根究底,很乐意地背了黑锅还很难得地没有讨着要她报恩,“我已经提醒你了,他此时不方便搭理你。”
毕竟是受了他的恩惠,她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几分:“那等我收拾好了之后,你要带我去见他。”
阿烨一伸手,拦住了想回去收拾清合谷的她:“走吧,有我在,哪里用得着你动手。”
这一路,走得当真是曲折。
他不愿让她跟在身后,像是得了强迫症一般必须要两人并肩而行,即便有些羊肠小道只容一人通过,也是他护在她的身后。
更重要的是,他们走的小路,偏僻得她从未走过,还都是一些最能躲开人迹的地方。
西华山连绵不断,山脉延绵甚远,有许多山头都是杳无人迹,她又没有什么闲暇时间来探险,没走过倒也没什么,只是,有句俗话不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两人愈走愈深,渐渐地,耳边似乎连仙鹤的啼鸣都开始听得不甚清楚。
她觉得再走下去有些过不了自己的心坎儿,脚下蓦地停了,转身后直截了当地问他:“你不会是故意将我骗到这荒郊野岭的吧?”
“目的呢?”他倒是没有被冒犯的意思,笑着问道,“杀人灭口,还是图财劫色?”
她想了想,觉得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图财劫色都没什么理论基础,只好再次选择勉强相信,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必须告诉我,阿朗到这里做什么?你若不说实话,我是半步都不会再向前走的。”
“我说过,我上山的时候,顺便给他带来了件礼物,还是活的。”阿烨没打算有所保留,毫不迟疑地提醒她道,“在这世间,能有什么会让他连你这个主子都抛诸脑后,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她一怔之后,脱口而出:“玉骨?”
阿烨说,他是碰巧遇上受了伤的玉骨的,因为曾有一面之缘,所以便顺便将她救下。又因为她受伤极重,而西华山的仙气又有益于她的伤势,所以才会顺便将她带上了山。
他说的过程好像都是顺手做的,可西华山外结界与机关重重,玉骨只是个受了伤的妖,若无外人相助走了后门,莫说要借用西华山的仙气来疗伤,怕是远在方圆几里外便被山上的阵法摄去了魂魄。
“放心,我做事很小心,顾尧带我上山时并不知道玉骨已变成真身藏在了我的行囊中。”他知道她担忧什么,安慰道,“顾尧虽在暗中四下打听玉骨的下落,但他绝不会想到她便在西华山中。而且,你看我将她安置的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易躲难寻,他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
她多少有些惊讶:“顾师兄做事向来很较真,没想到对你倒是很迁就。”
他却觉得理所当然:“那些仙族很缺亲戚的,自然懂得珍惜。”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可是,我记得玉骨好像不太愿意来西华山。”
“顾尧出身仙族,当初在花鸣洞同意把玉骨带回西华山也不过是一时之意,等平静下来,又怎会当真兑现诺言?他如何向同门解释为何要将仇敌之女带上山?又如何向父母解释为何会与一个妖女有过牵连?”阿烨想得很是透彻,不像顾尧信任自己一般相信他,“虽难舍红颜,但能有什么比自己的前途重要?他根本没打算将她带回西华山,只是想暂时找个地方将她安顿下来,还好玉骨也算有些骨气,并未任由他摆布。”
她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竟然当真就相信了顾尧会真心实意。
玉骨藏身的山洞,果然是隐蔽得不能再隐蔽。
阿朗正守在洞口煎药,脸上白里透着红,虽有些焦虑,但精神果然好得不得了。
她心中不由叹道,连阿朗都找到了意中人,看来以后自己又会多了个佳人兼家人了。
通往山洞的路很窄,她向前再走一步,身子恰好擦过一棵枯木,只片刻间,便听到洞口传来叮当当的一阵铃声,匆忙急促。
她被吓了一跳,身子还没来得及抖一抖便被身后的阿烨一把扶住。
他眼中的笑意明显是在笑话她:“这是我亲手布置的警铃,也算是个机关。”
阿朗听到动静,忙跳了起来,许是之前有些走神,险些碰到了药罐。
“主子?”见了她,阿朗很是高兴,两三步便跑了过来,“方才阿朗还在想怎么能回去给主子捎个口信,现在见到主子,阿朗也就放心了。”
“你还知道惦记我?”她佯作生气,瞄了一眼洞口,“我还以为现在你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女人呢。”
“主子何必说气话,阿朗当然时刻都惦记着主子的。”阿朗脸色微红,道,“你快些回去,替阿朗给洛大哥说一声我今日不回去了。只有主子你亲口告诉他阿朗有事要做,他才不会怀疑。”
不用假装,她瞬间便拉了脸。
阿烨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知道我来这一趟有多不容易吗?”她耐了性子对他进行谆谆教导,“身为凡人,爬这么高是要折寿的,难道你就不请我先坐下歇歇吗?阿朗你一向牛品极佳,可不能做出一些见色忘义的混账事出来。”
阿朗很委屈,将手放在衣兜里摸了许久:“阿朗当然不会做出那些混账事出来,所以,阿朗特地从仙药房拿了些仙草出来给主子补补身子,都是强身健体灵活四肢的,喏,主子你看,阿朗专挑绿油油的,主子为阿朗跑腿,阿朗当然不能亏待了主子。”
她自然知道,一头老实巴交的牛盗用公物会经受什么样的心理折磨,一头能为嫩草肝脑涂地的牛能守着一把绿草安稳地等她取走又要抵挡住怎么样的诱惑。
所以虽然心里流着泪,她还是面带微笑并在脸上加了点惊喜地将仙草从阿朗的手中接过:“我就知道阿朗最是有情有义,有了这个,我就不会腰酸腿痛了。”
阿朗见她开心,自然笑逐颜开:“阿朗也就知道主子不会怪罪阿朗的。”
就这样,她在爬了近一个时辰的山路之后,只看了仍在昏迷中的玉骨一眼,便重新又踏上了返程的路。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难走,更何况还有冰雪未融,她走得再小心翼翼,也难免脚下踉跄。
阿烨很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臂,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一怔之后,扶住了他的手腕。
但阿烨有些安静,好像不太正常,好奇心驱使她多问了一句:“你好像有心事?”
阿烨微微摇头,道:“这是看你与阿朗相互扶持,心下有些欣慰。”
她有些不解:“你有什么好欣慰的?”
“一时有感而发,并无他念。”他却不愿再多说,转了话题道,“回去之后,我先行回清合谷,便不陪你去木辛谷了,免得会惹人怀疑。”
她觉得他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便点了点头,亦不再多言。
分开之后,她按照计划去了趟木辛谷,让洛朝代为去仙药房为阿朗请一天的假,却没告诉他阿朗的真实去向。
洛朝对她的话分毫没有怀疑,却道:“正好,仙药房与绕竹林顺道,你陪我走一段路,然后去绕竹林一趟吧,言先生有事找你,见你不在清合谷便作罢了。”
她有些惊讶,想不到言安能有什么事会到清合谷找她。
“发什么愣。”洛朝将她拽出了门,边走边道,“岚烟姑娘明日就从南海回来,听说她从小便体弱多病,言先生找你应该是有关岚烟姑娘饮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