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叶冰月很早就醒了,不想太早就惊醒府内的丫鬟,她静静地躺着,看着晨曦渐渐将窗棂染成金色,担心着安成的安慰,轻轻叹了一口气。
门口传来熟悉轻巧的脚步声,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小桔端着热水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叶冰月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抿嘴笑着说:“我就知道姐姐已经醒了。”
“知我者,小桔也。”叶冰月暂时甩开愁绪,勉强笑道。
“姐姐,你说,安少爷和阿辉,他们,他们会平安入城的,是吗?”小桔一边给叶冰月梳理着乌黑的秀发,一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楚少将军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没问题!”叶冰月安慰着小桔,安慰着自己。
来到楼下,看着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膳,叶冰月和小桔却各怀心思,食不知味的随便用了些,就让丫鬟撤下了。
叶冰月对收拾着的丫鬟温和说道:“替我谢谢你们家主子的心意,可我们两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以后每日送三四样早点来就够了。”
恭敬有礼的丫鬟似乎有些吃惊,但依然礼貌地应下了。
走到精致小巧的院落里,呼吸着早春特有的清新空气,叶冰月正犹豫着是留在这里消磨时光,还是让楚文天带她们在将军府里逛逛,熟悉地形的时候,隔壁院落里传来耳熟的娇俏声音:“冬儿,我穿这件衣裳好看吗?”
叶冰月心里一跳,这仿佛是丽妍的声音!不过,隔着院墙,她也不太确定,回头望了望小桔,从小桔眼里也看出来惊讶,两人急忙走到隔壁院落的门口,迫切地想一探究竟。
只见隔壁院子里,一个身着白袄红裙的丽人,正在红梅树下,一边旋转,一边咯咯娇笑,旁边一个绿衫丫鬟,微笑看着她,轻声道:“我家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那个丽人巧笑倩兮,不是丽妍又是谁?
“妍儿!”叶冰月又惊又喜。
丽妍停下旋转的身形,看到院落外的叶冰月,不敢置信地叫道:“叶姐姐?!是你吗?”
叶冰月一步跨进院子,微笑道:“是,是我!”
待丽妍看清楚叶冰月,如小鸟一般,惊喜地扑进她怀里,一叠声叫道:“叶姐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我好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为什么我都没看到你啊?”
叶冰月来不及回答,也奇道:“你不是参加选秀吗?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们姐妹俩久别重逢,既欢喜,又疑惑,刚一见面就相互连珠炮般的提问,其它什么都顾不上了,小桔上前笑道:“姐姐,钟小姐,外面天寒地冻的,咱们进屋里说话吧!”
丽妍赶紧拉着叶冰月进屋,一直走到桌边坐下,丽妍还像个孩子似的,紧拉着叶冰月的手不放。
冬儿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奉上,透过袅袅的水雾,叶冰月再次问道:“快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丽妍嘻嘻笑了笑,缓缓道出了原委。
原来,去年十一月初一,钟老爷派了一大帮婆子家丁和丫鬟跟着丽妍进京选秀,其中一个资历最老的柳妈负责管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于十二月底来到了京城。
丽妍是立志要在选秀中落选的,但怎么做得不露痕迹,还是颇费了一番思量,不然,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所以,她一定要在初选的时候就被筛下来。
于是,丽妍按着在家偷翻的古方,悄悄牙齿上涂姜黄,果然,没几日,原本洁白如玉的贝齿开始微微泛黄,而且,嘴里隐隐有股子姜味儿。
这选妃可是皇室大事,入选的秀女至少得是容貌端正,唇红齿白,而没有身家背景的秀女,那容貌必须是倾国倾城,不能有一丝瑕疵,才可能得到皇帝的青睐,于是,丽妍理所当然的落选了。
落选后,丽妍心里是暗自高兴了,兴高采烈地准备着回家的事宜,柳妈却很伤心。她本是丽妍母亲的陪嫁嬷嬷,打小看着丽妍长大,她大字不识几个,但觉得入宫为妃肯定是好的,所以一心希望这个小小姐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道,竟然因为牙齿微黄而落选,她觉得都是她的错,没照顾好小小姐,非常自责。
北方严寒,柳妈心下难过,一时不妨,风寒入体,竟然大病了一场,卧床不起,而就在这时,一个家仆居然趁柳妈生病,精神不济的时候,偷走了所有的盘缠!
这可是所有人在京城的生活费和回枫城所需的所有费用啊!大家都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柳妈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加倍自责,气急攻心下,病情一再加重,竟自昏迷不醒了。
在这一筹莫展之际,丽妍发挥了骨子里的坚韧和聪慧。她召集所有的家仆丫鬟,统计了大家零星的私房钱,发现这只够一部分人回枫城,而她不能扔下柳妈不管,在京城生活和看病也需要不菲的费用,于是,她做出了决定,让大多数家仆先回枫城报信,让她爹派人来接她,她和冬儿,再留几个丫鬟家仆,就在京城照顾柳妈,至于不够的费用,她决定变卖她爹临走前给她置办的珠宝首饰来填补。
冬儿当然私下也曾劝过丽妍,让她跟着大家先回去,留几个丫鬟家仆在京里照顾柳妈就行了,丽妍却担心她不在柳妈身边,丫鬟家仆不会好好照顾柳妈,柳妈是伺候了她妈妈和她两辈人的老人了,此次生病,以至于盘缠失窃,算起来也跟她存心落选脱不了干系,她实在不忍心扔下柳妈一人在这里,自己大摇大摆的回去。再说柳妈年纪也大了,病情又这么重,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恐怕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所以,她执意留下来悉心照顾柳妈。于是,大家不再有异议,都按她的吩咐行事。
最后,除了冬儿,丽妍选了两个能干的丫鬟和四个强壮的忠仆留下,其余的人都打发回了枫城。在丽妍的宽慰和悉心照料下,柳妈的病情慢慢有了起色。
那一日,丽妍和冬儿再次去当首饰,谁知,刚出当铺没多久,就被小偷盯上,把钱袋偷了。丽妍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身手反应都要快一些,她当时立马就发现了。那可是柳妈的救命钱啊!丽妍也不顾自己穿着的软底鞋和裙子,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死命的追着小偷。
估计小偷也没料到丽妍一个弱女子,居然追了过来,他使劲跑,丽妍使劲追,很快就把冬儿落得不见踪影了。
小偷专往人少的小巷子里钻,不一会儿,就被丽妍追进了一个死胡同,丽妍边喘气边伸手对小偷道:“好大胆的小偷,居然敢偷本小姐的钱袋!快还给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所谓狗急跳墙,那小偷见丽妍一副不拿回钱袋,誓不罢休的模样,反而横下心,狞笑道:“哎呦,小妞,看不出来,你跑得还挺快的嘛,居然把我追到这里来了!”
丽妍道:“少废话!钱袋还我!”
小偷看看四下无人,更是胆大了不少,他一手抛着丽妍的钱袋,一边走向丽妍,怪笑道:“嘿嘿!本大爷倒想看看你准备怎么对我个不客气法!不过,我倒是觉得,今天会来个财色双收呢!哈哈哈哈!”
丽妍听出他言语下流,也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妙,但饶是这样,她依然大着胆子道:“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今年的秀女!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保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并且诛连九族!”
听到这里,小偷停下了脚步,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嘴角抽了抽,但转念一想,他继续狞笑道:“嘿嘿,秀女!你唬我呢吧!秀女会穷到亲自去当铺当东西!”
丽妍心道:“真是糟糕,吓不住他,这下怎么办才好!”
还不等她想出对策,小偷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撕扯着她的衣服,把她往墙上按去!丽妍吓得魂飞魄散,条件反射下,以前学的一些花拳绣腿自然而然的使了出来。
小偷没想到她居然会些拳脚功夫,一时不妨,被她踢了一脚,正中要害,疼得他龇牙咧嘴,蹲下身去,丽妍抢回他手里的钱袋,转身就往回跑,哪想小偷三步两步就追了上来,扯住她的长发,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
丽妍再次奋起反抗,可这次小偷已经有所防备,死死压住了她的身体,一双咸猪手一边扯她的衣服,一边乱摸。丽妍这下是真的吓坏了,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放声大哭。
似乎只过了一秒,又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就在丽妍绝望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一轻,然后听到小偷的惨叫声。一个威严的男中音喝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天子脚下强抢良家妇女!”接着,又听到小偷连连惨叫哀嚎!
丽妍赶紧哽咽着起身,缩到墙根下,双手慌乱的拉扯着衣物掩住胸前,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紫衫男子,如天兵天将下凡,将那小偷打得满地找牙,最后,用小偷自己的裤腰带把他的双手双脚捆了起来。
丽妍还在惊吓之中,那名男子已经拾起地上精致的钱袋,递给丽妍,温和道:“姑娘,没事了,你还好吧?这是你的钱袋吗?”
此时丽妍的外衣已被扯破,但好在是大冬天,穿得够多,并没有露出肌肤。男子看到丽妍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眉头微皱,脱下了自己紫色的外衣,披在丽妍的身上,继续安慰道:“姑娘,已经没事了!你是一个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丽妍才定下心神,她抽泣地看着眼前刚毅的男子,感受到外套上他的体温,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委屈,她想也没想,抱着男子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男子一愣,已经被丽妍紧紧抱住了,他本能的想推开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但一想到她刚才盈满泪水的大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一软,手抬起又放下,尴尬的让她抱住,好一番痛哭。
等丽妍终于痛快地哭完了,抬起头来,可爱俏丽的脸颊上涕泪纵横,要多狼狈又多狼狈,男子无奈的掏出了一张方巾,递给了她,她也不客气,接过来把眼泪擦干,再狠狠地醒了一把鼻涕,男子一时呆住了。
丽妍吸了吸鼻子,看看手上的男士方巾,再看看男子月牙色的长衫上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弄得乌七八糟,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声道:“小女钟丽妍,多谢这位公子搭救,不然……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小女回去后,一定将衣物洗净送还,并登门道谢。”
男子想了想,答道:“在下楚文天,无意经过这里,遇到这等事情岂能袖手旁观,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但是,钟姑娘,你孤身一人,若是这幅模样回家,被旁人看见,恐惹来闲话,有损姑娘清誉,不如,在下叫一顶轿子,送姑娘回家可好?”
丽妍想了想,看到地上那个小偷,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我不要和这个小偷呆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走!”
楚文天无法,只得同意,于是,待丽妍稍微把头发理了理,两人一道走出了小巷,丽妍低头在巷角等待,很快,楚文天就叫了一顶轿子,丽妍告诉了轿夫她们如今暂住的客栈,楚文天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弱女子回去,又找到一个巡逻的捕快,告诉他小偷的位置,让他先行处置,自己则执意送丽妍回去。直到看到丽妍进了客栈,他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