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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菲菲(1 / 1)

在门口的时候,叶冰月回头对乞丐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小桔得知这名乞丐很可能是名女子时,心下也着实有些同情她,于是,收起不满,到隔壁包子铺给她买包子去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当她们转身走出房间,带上房门以后,那名乞丐悄悄地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居然闪过一丝狠戾之色,略显稚气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看上去显得格外诡异。

不一会儿,叶冰月就端着包子回来了,刚进门,她就惊讶发现,乞丐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此时正赤脚站在床边,整理自己睡过的床铺,可能是太过虚弱,动作很缓慢,稍微动一动,就有些气喘。

叶冰月还细心地发现,乞丐正在整理床铺的双手居然洗的干干净净,不由对这名乞丐心生好感。

“你还病着呢,怎么起来了?”叶冰月放下包子,走上前想扶她再次躺回床上。

此时,乞丐脸上那一丝得意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戒备之色,看到叶冰月走过来扶她,她畏缩地侧了侧身子,想避开叶冰月伸出的手。

叶冰月想了想,自己现在还是男装,老把人家姑娘往床上摁,的确会让人误会,于是也不勉强,转而扶着她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乞丐这才勉强坐下。

叶冰月看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低眉垂目,并没有看那些包子,心下有些诧异,于是,温和的对她说道:“这里有些包子,你先趁热吃了吧。”

乞丐听叶冰月说完,这才轻轻抬头,瞅了叶冰月一眼,然后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再看了看叶冰月,见叶冰月又鼓励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头,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来,看她的吃法,不知道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忽然,她伸手猛拍自己的胸口,一看就是吃得太快,被噎着了,叶冰月赶紧端了杯茶给她,同时,帮她拍了拍背,乞丐喝了一口茶,拼命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叶冰月一边给她拍背,一边怜惜地说道:“你慢点吃,啊,没人很你抢。”

不一会儿,盘子里的5个大包子已经一扫而空了,乞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然后,看着叶冰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吃饱了吗?”叶冰月温和的问道。

乞丐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在哪里?怎么一个人出来乞讨呢?”看她年纪不大,似乎没那么戒备了,叶冰月关心地问道。

乞丐看了叶冰月一眼,轻轻低下了头,仍是一言不发。

看来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啊。叶冰月心想。

“我姓叶,叫叶冰月,是名大夫,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一名女大夫哦~”叶冰月故作神秘的说道。

果然,那名乞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叶冰月好久,似乎不太相信。

“是真的啦!”叶冰月有些挫败地说道,心想:我扮男的真有那么像?

最终,乞丐相信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指了指自己,然后开始比划起来,嘴里发出“咿咿唔啊”的声音。

“你不能说话?”叶冰月心内更加可怜这个乞丐。

乞丐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看不懂你比划些什么呢。”叶冰月皱眉道。

乞丐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然后比了个“十五”。

“你今年十五岁了?”叶冰月问道。

乞丐点了点头。

“那这样,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吧。”叶冰月说道,“你是女孩子?”

乞丐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你父母呢?”

乞丐摇了摇头。

“你父母不在了?”

乞丐点了点头。

“你家在这里?”

乞丐又摇了摇,然后指了指南方。

“家里没别的亲人了吗?”

乞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叶冰月糊涂了,她道:“有还是没有啊?你的亲人不管你?”

乞丐点了点头,然后,她一只手拍打着另一只手臂。

“他们打你?”

乞丐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拉起破烂的袖子,只见她两只瘦弱的手臂上满是陈旧的淤青,还有不少疤痕和一些陈旧的血痂,看得叶冰月心里一紧。

“所以,你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叶冰月一边询问,一边猜测着乞丐的回答。

乞丐又点了点头。

“什么亲人啊,这样毒打一个小姑娘,简直太不像话了。”叶冰月义愤填膺地说道,“你等着,我拿些药酒来给你擦一下。”

乞丐听话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叶冰月拿着药箱进来了,小桔也跟了进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想了想,比了一个飞翔的动作。

“飞?”

乞丐点了点头。

“那就叫你菲菲好了,可以吗?”

菲菲点了点头,一脸喜色,应道:“嗯。”

“小桔,你再去多打点热水来,顺便拿一套我的袄裙过来吧。”叶冰月说道。

“知道了。”小桔答应着出去了。

一个时辰以后,三个姑娘从屋里出来了,菲菲已沐浴更衣,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只见她比叶冰月矮半个头,身形羸弱,梳着简单的双丫髻,脸色是不太健康的青白,但细眉大眼,身穿着叶冰月的一件青色袄裙,鹅黄背心,一双蓝色的布鞋,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别有一番动人的味道。

那店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

安成和阿辉似乎已经跟掌柜谈完了正事,此时,两人正坐在大堂里品茗,看到叶冰月三人出来,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过来。

叶冰月和小桔坐了下去,菲菲却站定,蹲下身子,默默地给安成和阿辉福了福,然后悄悄站到了叶冰月的身后。

叶冰月一把拉她坐在了自己身边,对安成道:“她叫菲菲,父母都不在了,应该是被家里的亲人欺负,身上全是淤青,瘦得跟排骨似的,所以,偷偷跑了出来,可怜的孩子,才15岁呢,又不能说话。”语气里充满了怜悯。

安成听叶冰月说完,眉头不可察觉地微皱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阿辉听说菲菲不能说话,就伸出双手,对着菲菲比划了起来。

菲菲看到阿辉的动作,先楞了一下,然后露出惊喜的神色,也流利地比划了起来。

“原来阿辉懂手语啊!”叶冰月惊叹道。

“嗯。”安成简单的答了一个字,就不再多说。

叶冰月没注意到安成的异样,好奇地看着两人的比划,只见阿辉有时候是询问的表情,有时候了然的样子,菲菲则有时候表现得很悲伤,有时候又很激动,偶时不时发出“啊、嗯、咿”的声音。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终于结束了比划。

通过阿辉的转述,大家进一步了解了菲菲的身世。

原来,菲菲原本住在江镇东边的一个小镇上,父亲做点小本生意,家境还算殷实,菲菲是家中独女,虽不是大家闺秀,也被父母爱若掌上明珠。

她并不是从小就不会说话,而是十岁那年,生了一场怪病,高烧昏迷了五天,醒来以后就不能说话了,家里给她请过不少郎中大夫,吃了各种苦药怪药,也试了无数古方偏方,都没有用,家里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更疼爱菲菲了。

可一年前,菲菲的父亲被合作人坑了,生意全亏了不说,还欠下了巨额债务,为了还债,被迫变卖了全部家产,菲菲的父亲急怒攻心之下,又感染了风寒,竟然一病不起,一个月以后,就扔下菲菲母女,撒手人寰了。

菲菲的母亲只得带着她,投奔南边娘家的兄弟去了。菲菲的舅舅家一家三口,只有一个独子,刚刚七八岁,家境也算不错,靠着收田租子度日,虽然好心收留了她母女俩,可舅母却看她们不顺眼,天天当面背后的指桑骂槐,说养了两个吃白饭的。

因为她们的到来,她舅母见人就说,家里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她是好心才收留了她们母女,还不得不把以前的老佣人解雇了。其实,她们在舅舅家,就是干着佣人的活儿,洒水扫地,洗衣做饭,伺候她舅舅一家人,不光没有工钱,还吃的剩菜剩饭,还不如以前的老佣人待遇好。实际上,她舅母就是把她们当成免费的劳动力,才解雇了以前的佣人。

她舅舅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迫于舅母的强势,只能装聋作哑,后来,她舅母又从外面接了好多洗衣缝补的私活,让她母女两人做,自己却坐收银钱,当做私房钱。菲菲的母亲日夜操劳,很快就衰老了,原本乌黑的头发看着看着就花白了,皱纹也爬上了额头,保养得当的双手越来越粗糙,菲菲也因吃不饱饭而营养不良,经常头晕。

秋天的时候,一场秋雨过后,菲菲的母亲终因操劳过度,病倒了,咳嗽得厉害,她舅母却不肯花钱请大夫,自己去找了些偏方,捡了几副便宜的药草,她母亲后来开始咳血,病情越来越严重,终于在初冬的时候不幸去世了。

菲菲的母亲刚刚下葬,菲菲还在悲伤中,她舅母就变本加厉的奴役菲菲,而且欺负她已经无父无母,又不能说话,不光没日没夜的让她干活,还时不时连剩菜剩饭都不给吃。稍有不顺心,轻则骂,重则打。菲菲寄人篱下,也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的逆来顺受。

但是,上个月,菲菲无意间听到她舅母在和她舅舅商量,说把她养大了也是赔钱货,迟早要嫁人,不如找个老鸨,把她领走,还能赚一笔。她知道舅舅是不敢反对舅母的,心下害怕,左思右想,想起幼时曾听说书先生说过,京城是个繁华的地方,黄金遍地,于是,连夜逃了出来,想去京城混口饭吃。

她也不是乞丐,她一路女扮男装,遇到好心的大户人家,就帮忙洗衣缝补,换点盘缠,如果没有找到工作,就帮人家打扫房屋,劈点柴火,做点杂事,换碗饭吃,有时候,实在没有办法,也就饿几顿,或者吃点路边的野菜,打算到了京城,再找个好心的大户人家,卖身为奴,也强过被卖进青楼。

她已经走了一个月多了,期间遇到过好心人,也看过白眼,本来还比较顺利,但是,一周前,她本就不多的银钱居然被小偷偷走了,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小镇,不好意思去乞讨,这里又没什么事可以让她换口饭吃,所以,已经是连着三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天气严寒,她饥寒交迫,竟然在路上晕了过去,要不是叶冰月好心救了她,她肯定死在路边了,她真的非常感谢叶冰月的救命之恩。

听完了菲菲的身世,叶冰月心酸不已,眼圈儿红红的,她拉着菲菲骨瘦如柴的手,鼻塞地说道:“菲菲,你舅母真是太狠毒了!你,你真是太可怜了,不过,你真的好坚强……你不用感谢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了,我们也要进京,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吧,只要我有干饭吃,绝不让你喝稀饭!”

这边小桔也一脸同情的望着菲菲,眼里尽是不忍之色。

“月儿……”安成刚想表示反对,但看到叶冰月满脸祈求的神情,心下不忍,一时没有说下去。

菲菲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看到安成的脸色,就知道他不赞成,于是主动跟阿辉比划起来。

阿辉道:“菲菲说她会记得叶姑娘的救命之恩,以后做牛做马都会报答的,但是,她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她还是自己去京城。”

“那怎么成,这里离京城还远着呢,路上不知道多危险,你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说不定还没到京城,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叶冰月说道,菲菲听了以后,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说,我们现在都把你救过来了,如果你再出事,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叶冰月激烈的说,然后又低声跟安成道,“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你忘了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了……”

安成听了这话,知道叶冰月指的是他们第一次在南郡郊外相见时,他抛下叶冰月不管的事,心里是哭笑不得。然而,安成心中另有担忧,现在,他们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危险也会越来越多,如果不万分谨慎,随时可能陷入危险中。忽然出现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谁知道她是不是另有所图呢。

但是,另一方面,他知道叶冰月的单纯和善良,他也喜欢这样的叶冰月,他不愿意叶冰月跟着自己以后,从现在就开始变得如自己这般多疑谨慎,从今以后都活在怀疑中,从而变得不快乐。

最后,安成为了保护叶冰月的单纯和善良,决定冒险一次,当然,他会安排人调查这个女子的,同时,他也说服了自己,自己一定能保护叶冰月周全的。

最终,安成点点头,道:“那就让菲菲跟我们一道进京吧。

阿辉听了安成的话,总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但看着安成和叶冰月,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叶冰月大喜,对菲菲道:“菲菲,别担心,我们不会害你的!你也不会给我们添麻烦,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菲菲看着满脸期待的叶冰月,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安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怯怯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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