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客栈,叶冰月一眼就看到正坐在大厅里吃饭的安成和阿辉。她急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安成对面,不满地问他:“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啊,这么晚才回来!我可是等了你一下午呢!”
阿辉一听,总觉得叶冰月的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怎么听,都像是守在家中的怨妇在抱怨晚归的丈夫呢……
安成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妥,他轻咳一声,问道:“叶姑娘找在下,可是有事?”
“你先看看这个。”说着,叶冰月把告示拿了出来,递给了安成,顺便叫小二加了两副碗筷,再添了几个菜,拉着小桔坐下,自顾自地开始吃晚饭了。
安成拿着告示看了看,不明所以地望着叶冰月。
“纹银一千两哦!这可是咱们开医馆的资本呢!”
安成一言不发,等着她继续说。
“是钟府的小姐病了,看不见东西两个多月,据说好多郎中都看过了,都没能治好。”
“叶姑娘有把握能治好?”
“我本来说下午和你一起去看看的,你知道的,我不会把脉、开药这些,不过,你半天都不回来,我只好自己先去了一趟,已经看过钟小姐的眼睛了。”叶冰月边吃边说,完全不知道“食不言,寑不语”的古训。
“……有些奇怪的地方……不过,我没有十分的把握。明天咱们再一起去看看,你负责把脉哦。”叶冰月大大咧咧地给安成安排好了任务,没半点商量的意思,所以,安成也无从拒绝,只得无奈地接受了。
晚上,安成和阿辉回屋休息了,无意间从楼上的窗户往外望去,只见叶冰月在院子里,拉着小桔说了些什么,小桔显得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点头走开了。
第二天清晨,安成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叶冰月在外面拍门道:“安公子,你收拾好了没有啊,天亮啦~”
阿辉开门一看,只见叶冰月一身男装打扮,满脸兴奋地站在门外,小桔背着药箱,不好意思地站在她后面,正拉着她,小声说道:“姐姐,天才刚亮,这也太早了吧……”
“不早啦,不早啦!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呢!白花花地一千两银子啊,不赶紧去,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拿去了!”叶冰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那银子就放在路边,任谁都能拿走一样。
安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屋里出来。
在叶冰月的催促下,他们在客栈匆匆吃完了早饭,阿辉就把马车驾起,根据叶冰月指点的方向往钟府走去。
这时,钟府的下人正在大门外洒扫,看到叶冰月一行人到来,看门的家丁知是昨晚的大夫,赶紧进去通报了。
一会儿功夫,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匆匆出来,他对叶冰月抱拳道:“叶大夫好早啊,我家老爷正在吃早餐,麻烦各位在正厅稍等片刻。”
“没问题,没问题,我想着钟老爷爱女心切,肯定是巴不得她的病早点好的,所以,今天一早我就来了。而且,我还把我师兄也带来了,他的医术比我还要高明几分呢。”叶冰月说道。
安成心想,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师兄了?
管家大喜,抱拳对安成说道:“如此甚好,若两位能医好我家小姐的眼睛,我们阖府上下都感激不尽啊!请,这边请。”说完,让阿辉和小桔在门房等候,把安成和叶冰月带到正厅,命小丫鬟们赶紧奉茶。
看到钟府的富丽堂皇,安成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沉默地坐在正厅,目不斜视,优雅地品着手里的茶。
一盏茶功夫,钟老爷就来了,看着儒雅的安成,他似乎觉得比叶冰月更靠谱一些,笑容比昨晚更盛了几分。
客套寒暄了几句,一行人再次往后宅去。行到湖边,叶冰月惊叹道,好大一片湖,竟看不到尽头。湖边垂柳依依,湖中立着嶙峋的太湖石,湖里遍布荷花和莲花,碧绿荷叶重重叠叠,各色荷花错落有致,亭亭玉立在湖里,那荷花有含苞未放的,有完全盛放的,幽幽香气扑鼻而来。点点露珠在叶上滚来滚去的,映着初升的太阳,折射出点点彩光,犹如宝石般耀眼。成群的各色鲤鱼在湖里游弋。有石桥连接至湖中的亭台楼榭。
叶冰月走在安成后面,再次细细打量这豪华大宅,不由感叹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一会儿,叶冰月再次来到了钟小姐的院子,等请出了钟小姐,安成给她把脉的时候,叶冰月招手让丫鬟走到了她面前。
“你家小姐是怎么突然看不见的?”叶冰月问道。
“就是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早上,小姐醒了以后,突然惊恐的大哭起来,说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之前,府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或是钟小姐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丫鬟凝神细想,突然说道:“对了,小姐生病的前几天,好像听说有媒婆上门给咱们小姐提亲,提的是枫城县令的二公子!”
“哦?那后来呢?”
“后来?因为小姐病了,这门亲事就耽搁下来了……”丫鬟老实答道。
这时,叶冰月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就看安成的了!
不一会儿,安成结束了把脉和眼睛的检查,叶冰月凑上去,轻声问道:“怎样?”
安成沉吟片刻后,对钟老爷说道:“恕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是看不出来钟小姐的眼睛有何问题。”
钟老爷一脸失望。
而叶冰月却紧张地问道:“你确定她的眼睛没问题?”
“这……我没检查出问题,也许,是太过隐匿,所以……”
“这样啊,我试试!”叶冰月神秘地笑了笑,慢慢走到了钟小姐面前。
钟小姐还是目光茫然地盯着前方,似乎是不知道叶冰月正站在自己面前。
叶冰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她还是没有反应,就伸手从一直背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样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托在手掌里,一下子放到钟小姐的眼前,仔细观察起她的反应来。
站在钟小姐身边的丫鬟突然惊叫起来:“啊!老,老鼠啊!”
屋子里一下子乱了起来,丫鬟们惊慌失措,四处乱跑,撞翻了椅子,碰倒了茶杯,打翻了茶壶,连钟老爷都喝不住她们。
听着丫鬟们的惊呼,钟小姐茫然的目光一下子炯炯有神,带着极度慌乱,看着近在咫尺的毛绒物体。下一秒,她猛地把叶冰月的手一把推开,仓惶站起,发出一声惊叫:“啊~快把它拿开!”然后绕过桌子,就想往门外跑去。在跨过倒地的椅子和高高的门槛时,她居然没有被袢倒,准确无误地跑了出去。
叶冰月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钟小姐的身影,看到这一幕,微微笑了笑。她把手里的老鼠收了起来,大声说道:“大家别害怕,这是一只假老鼠啦~”
正在屋里乱跑的丫鬟们这才稍微安静了些,忽然,就听一个丫鬟惊呼道:“小姐呢?”
“钟小姐自个儿跑到外面去了。”叶冰月闲闲地说道。
“……”
一会儿,丫鬟们从外面把钟小姐扶了进来,只见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乱转,不停地四处看着,一叠声地问道:“老鼠,那只老鼠呢?”
钟老爷惊奇地说不出话来,拉着钟小姐的手,喜道:“女儿,你,你能看见了吗?你看得到爹爹吗?”
只见钟小姐惊讶地说道:“爹爹,我能看到你了!”
“真是太好了!”钟老爷喜极而泣,对着叶冰月说道:“叶大夫,你真是神医啊,居然什么药都没用,就把我女儿的眼睛治好了,神医,神医啊……”
“钟老爷,您过奖了。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位患者,突然听不见了,后来因为惊吓而神奇地恢复了。钟小姐的眼睛也是突然失明,且久治不愈,我就依样画葫芦,冒昧一试,恕罪恕罪。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叶冰月表面上一本正经,心底却在暗暗好笑,好个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不想嫁人就装瞎,幸好被我发现了端倪,昨晚叫小桔赶制了一只假老鼠,拿来试她一试,没想到,这办法还真管用。
“啊,小姐,你怎么了!”
这边正在恭维和谦虚,那边丫鬟又惊叫起来,只见钟小姐突然双目紧闭,竟然昏了过去。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把钟小姐扶到床上躺好,叶冰月赶紧拉了安成去把脉。安成本聪明过人,看着今天这一幕幕,听着叶冰月天马行空的解释,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把完脉后,看着叶冰月,低声说道:“脉象没有问题。”
叶冰月知道这个任性的大小姐肯定又在玩什么花样了,转身故作惊慌地对钟老爷大声说道:“钟老爷,小姐怕是突然再见光明,一时欣喜,高兴地晕过去了,待我和我师兄在她的头顶上,给她扎个二十针就行了!”
钟老爷爱女心切,连连点头道:“您请!”
叶冰月“啪”地一声打开箱子,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扭头对安成大声说道:“师兄,我马上把银针给你拿过来了!”
安成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心中却不由暗笑,觉得叶冰月太夸张了。
原来,正如叶冰月所猜测的那样,钟小姐的失明是装的,刚才被假老鼠吓得装不下去以后,这会儿又装晕倒。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安成医术高明,叶冰月更是冰雪聪明,两人一唱一和,竟是让她再装不下去了。
一想到脑袋上要扎上二十根银针,钟小姐就打心眼里开始发怵,挨了片刻,侧耳听到叶冰月走近的脚步声,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自己慢慢睁开了眼睛。
守在床旁的丫鬟看她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对钟老爷说:“小姐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