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了一天,第三天上午,叶冰月远远就望见了枫城。只见一座无比雄壮的城池,如一只灰色的巨兽,静静地蛰伏着。待得近了,可见一条清澈的护城河绕城而过,灰色的城墙高达数丈,向东西两方绵延数百丈,城墙上闸楼、箭楼、角楼、垛口等一应具备,多名头戴红缨头盔、身着闪亮盔甲、手持长矛的士兵正三人一组,在楼上来回巡视,城门洞开,幽深的通道如一张巨口,明亮的阳光都不能完全穿透,门上一巨大牌匾,上书:“南门”。城门口数名士兵也是全副武装,紧盯着进出枫城的来往行人,时不时会拦下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盘查。
叶冰月突然有些紧张,她悄悄问安成道:“安公子,这里需要身份证吗?”
“身份证?这又是什么?”安成疑惑地看着她。
“应该是官府核发的,写着你叫什么,多大年龄,家住何方等等信息的官方文书,以此证明你的身份。”叶冰月有些惴惴不安。
“没有这类证明。”安成答道,“怎么,异族的人均有这种文书吗?”
“那当然啦,有了这种文书,特别方便通缉罪犯,官府只要一查身份证,就容易抓到了啊!而且,大家在认识、交流和合作的时候,也不容易上当受骗嘛,因为,不能乱编姓名,身份证上都有呢!”叶冰月松了一口气,开始信口胡诌起来。
安成听了,微微蹙眉,却什么都没说。
小桔听了,好奇地问道:“那姐姐你一定有咯?”
“呃,有是有,但没带着呢,所以才问问。”叶冰月含含糊糊道。
不一会儿,他们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了,突然,只听一个声音喝道:“喂,马车,停下!车里还有人吗?做什么的?来枫城干什么?”
叶冰月就觉得马车停了下来,她心里一紧,凝神细听外面的对话,完全没察觉到安成脸一沉,眉微皱,双唇不自觉地紧抿着,似乎比她还紧张。
马车外,阿辉对着走过来的士兵点头哈腰道:“官爷,小的是赶车的,车里坐着我家主人,他是一名郎中,还有他两名徒弟。我们到枫城是寻亲的。”
“徒弟?”叶冰月在心里暗笑道,“没看出来,阿辉还真能编。”
“郎中?”士兵有些疑惑的自语道。
突然,刺眼的阳光晃得叶冰月眯起了双眼,原来,那名士兵掀起了车帘。待他看清车里坐着的三人,又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马车重新启动起来,慢慢过了城门,叶冰月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安成刚刚松开紧握的双手。
“你也紧张吗?”叶冰月脱口问道。
“有些士兵很难缠,不给好处就会百般刁难,我担心,遇到的是这种士兵。”安成勉强说道。
“哦……”叶冰月点点头,不疑有他。
进得城来,马车顺着城里横贯南北的青石大道慢慢前行,叶冰月和小桔挤在车窗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的街市,惊喜连连。叶冰月是穿越来的,小桔是从小在深山里长大的,两人都没见过这般热闹,这会儿,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
“姐姐,这城里的人可真多啊。看,那里有可以转动的东西,那是什么?”
“那是风车!咦,小桔,快看那边那个姑娘,好厉害,可以手劈大石呢!”
“姐姐,这个是什么?”
“那是糖人,还可以吃哦!哇,那家客栈是今天开张吗?好热闹,好像有舞狮的呢!”
……
安成无语地听着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无奈的摇了摇头。
马车转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又东拐西拐地走了好一会儿,喧闹的声音渐渐被抛在了后面,最后,马车在一家清幽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阿辉跳下马车,掀起车帘,对安成说:“少爷,我们到了。”
叶冰月随着安成下了马车,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间客栈位于一条幽深的巷子里,两旁都是平房民居,白墙青瓦,不宽的木门敞开着,门口挂着一块有些残破的牌匾,上面书着:“梦蝶”,里面似乎没什么客人,冷冷清清的。
望着这块牌匾,叶冰月不由自主地念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安成猛地回头看着她,紧盯着叶冰月的双眼,问道:“你知道这间客栈?”
“不知道啊,我第一次来这里!”叶冰月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那你刚才念的是……”
“哦,我看到这牌匾,突然想到的。”叶冰月在心里暗暗对李商隐抱歉。
安成看着她诚实坦率的双眸,不再追问,有些惊疑地转身走进了客栈。
叶冰月耸耸肩,不明所以地跟了进去。小桔抱着斑斑,也跟着下了马车,而阿辉则牵着马,把马车和小黑均从偏门拉进了客栈后院。
待进到客栈,便是一进小院子,院门旁的白墙边,几株石榴正开得热闹,重重叠叠的石榴花,红似烈焰,衬得绿叶越发碧绿如玉,也不知是这叶衬了这花,还是这花托了这叶。中间一个小小的花圃,种了一圈兰花,清幽孤傲,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香,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蓝绿色的大蝴蝶,追逐着停到了花上,乍一看,恰似又开出两朵奇异的兰花。
院子两边,立着两棵参天银杏,枝繁叶茂,搭成天然凉棚,把炙热的阳光挡去大半,如扇子般的无数小叶子,哗哗扇动,带来阵阵凉风。
穿过院子,跨过一道月亮门,便是一个四方的小院坝,中间一棵参天洋槐,不知是多少年的老树了,树干粗壮,需三人合抱,树冠成巨伞状,将正面和两边的两层高小木楼均遮住,树下放着两张原木方桌,几条长凳,桌椅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似一般客栈的桌椅,乌黑油腻。这会儿刚过了洋槐的花期,院墙下还零星落着一些黄白花瓣。
叶冰月赞道:“好个清静别致的客栈,哎,安公子,你还真会找呢,你以前到过这里吗?”
安成道:“没来过,听朋友介绍的。”
这时,正面那栋木楼里出来一个小二,肩上搭着白毛巾,对着叶冰月、安成等人热情地招呼道:“客官,你们是打尖儿呢还是住店?”
叶冰月看着安成,安成答道:“住店。”
“好咧,我们这儿有上房和普通房,客官要住哪种啊?”
“两间上房。”
“喂,我们有那么多银子吗?”叶冰月听安成这么说,赶紧拉住他,悄悄向他耳语道。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微热气息,安成全身微微一僵,不露痕迹地侧身和叶冰月拉开点距离,转头看着她说道:“这点房钱还是有的。”
“那就好,如果我的不够,以后咱们挣了钱,我再还你哈!”
叶冰月安心地拍了拍安成的肩膀,全然不觉安成又僵了僵。
小二看着他们商量好了,又热情地问道:“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客官可还要用饭?”
“嗯,来……”
“来四碗香辣牛肉面!”叶冰月还不等安成说完,就抢着说道。心里暗道:“开医馆也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呢,能省一点是一点!”然后,转头对安成笑笑,说道:“安公子,不介意吃牛肉面吧~”
安成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时,阿辉已经把马匹和小黑驴都牵到客栈后面的马厩里去了,刚从院子后面的夹道里走了过来,听着叶冰月叫了四碗香辣牛肉面,不由有些愕然,心道,少爷不是最讨厌吃辣的吗,怎么没反对?他正要开口问:“少爷,你不是……”
“偶尔尝尝,也没什么!”安成知道阿辉想问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他内心深处不想在叶冰月面前显得挑食,他担心叶冰月会嘲笑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辣,至于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安成不想深究。
总之,最后,叶冰月四人坐在院子里,把四碗牛肉面吃得干干净净,他们三人还好,就是安成吃得有点痛苦,被辣得不停喝着面汤。
叶冰月尤为喜欢香辣牛肉面,看着安成的样子,不由好笑道:“看来安公子不习惯吃辣的啊,早说嘛,就给你点一碗清汤的了。”
安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阿辉心里叹息道,不知道少爷今天怎么了,明明不能吃辣的,今天偏要吃,现在这样,唉……不由地摇了摇头。
等安成终于吃完了,叶冰月对他说:“安公子,下午,我就和小桔去外面逛逛,顺便看看开医馆的事,你们请自便!”
这话正中安成下怀,安成点了点头,四人便在客栈门口分开。
叶冰月带着小桔,沿着来时的路又走回到最宽的那条青石大路上,她们俩边走边逛,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要去瞅瞅。路过一家卖脂粉水粉的铺子时,叶冰月好奇地拉着小桔走了进去。
铺子里有好些穿红着绿的姑娘正在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抬头看到叶冰月和小桔进来,都流露出惊奇的目光,窃窃私语起来,叶冰月浑然不觉,看着那些深深浅浅的胭脂、香粉,她好奇的拿起一盒,正要仔细看看,就听铺子的老板娘,一个肥肥胖胖的妇人热情招呼道:“唉呦,公子真是好眼光啊,您手里拿的那盒,是我们铺子里最好的胭脂,全枫城就我这一家有呢。颜色好,还能滋润肌肤,送给您的心上人,她一定会喜欢的……”
听着妇人唠唠叨叨半天,再看着周围姑娘们惊奇的目光,叶冰月正愣神,小桔赶紧上前一步,向妇人抱歉的笑了笑,一把把叶冰月拉了出来。
她对叶冰月小声说道:“姐姐,我们现在穿的是男装!”
叶冰月这才恍然大悟,回头看见妇人疑惑的目光,赶紧拉着小桔一溜烟跑了。跑了老远,她们才停下,叶冰月边喘气,边笑道:“我居然忘了这茬。难怪刚才那些姑娘看我们的眼神那么奇怪,她们肯定在想,两个男人挑胭脂,真是太奇怪了吧,哈哈~”
小桔也笑着说道:“老板还说你是给心上人在挑呢,真会说话!”
接着,她们继续逛着,这下,叶冰月注意到自己的打扮了,还再三提醒小桔,不要叫她“姐姐”,要叫她“公子”,小桔笑着答应了。
突然,叶冰月被路边的一群人吸引住了目光,那群人正围在一面墙的前面,对着墙上贴着的一张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叶冰月拉着小桔挤了进去,只见墙上贴着一张“求医”,上书:家有患者,病重难愈,遍访诸医皆不愈,阖家忧心,特贴此告示,求天下名医来诊,若能药到病除,不甚感激,愿奉纹银一千两。
一千两!应该够开一家医馆了吧,真是天赐良机啊,这么快就能挣钱了!叶冰月心里大喜,两眼放光,想也不想,伸手就揭下了那张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