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中。
柳林关上门走到了宋瑶身边,看着她羞红的脸一会儿,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递给她,声音中带着些严肃:“这个……你认识吧?”
宋瑶原本很紧张羞涩,结果却听见柳林这样严肃的声音,有些愕然,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面前被递过来一方手绢。
看着有点眼熟,宋瑶接了过去,然后讶然:“这个……不是我的手绢?怎么到你那里去了?”她抬头看柳林。
柳林在她身边坐下了,略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才道:“是奶娘给我的。”于是将奶娘请他帮忙的事情说了,也说了自己在松江府遇上了孟轲的事,不过没说当时的情形,只说因为人多没机会给他看,一直到离开松江府都没有机会。
宋瑶听他说完了,半天都默不作声的,直到柳林真有点紧张不安起来,才抬起头,看着他问道:“那你现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柳林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原本是他想不通手绢上面写的话,想问她的!因此先被问了,已经是张口结舌,全没有了往常那深沉狡黠的劲头,结结巴巴了一下,才道:“我是想问问你写这些是什么意思……主要是觉着太奇怪了,奶娘说你是听了退婚的消息之后写的,她想的必定是你那时候的心绪,照我的想法……也应该是首诗什么的,怎么就看着……像个购货单子?”
宋瑶原本有些淡然的听着,直到听到了他最后的比喻,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确实有些嗔怪。怪他不该提这件事,起码不应该现在提,还有,这手绢拿到那么久了,却不问不说,偏等到成了亲了才问,分明是给自己也耍心眼了。
嗔了柳林一眼,这才道:“是,你没猜错,可以说是个购货单子……我当时在想着,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当能卖的,因此将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便随手写了出来。”
柳林一直都想不通这手绢上写的几个字的含义,此时听她说了,竟张口结舌,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瑶知道他想问什么,偏不和他说,将手绢装进自己的怀里,又嗔了他一眼。
柳林讪然,看着她半天,见她低下了头去也不说话,看样子自己不问,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嗫嚅了半晌,才呐呐的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时候不是才知道被退亲的消息,你不难受?为什么……还能想着别的事?”
宋瑶过了半天,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她不主动说,并不是她不想说,只要柳林问,她是一定会说的,因此停顿了一下便轻声道:“定亲的孟轲,我从来没见过的。那一家人和大嫂家是世交,大嫂认识这个孟轲,比他大三岁,据说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要不是两人女大男小差了几岁,说不定定亲的就是他们两个。孟轲从小长得特别俊俏,为人也风流,身边通房丫鬟的也有几个,大嫂见过的,个个聪明漂亮,孟轲个个都很喜欢……大嫂也愿意叫我知道这些事。”
柳林呆呆的听了半天,平常很狡猾的一个人,现在却好像成了傻瓜,宋瑶说的这么明显了,却好像是听不明白一样,皱眉想了半天,才突然恍然了,宋瑶是告诉自己……她一点都不喜欢她以前的那个未婚夫?!因此被退了亲,一点难受都没有,甚至还有点高兴吧……
他一下子惊喜起来,看着宋瑶。然而这会儿反应倒好像是快了很多,高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接着就一下子又有些泄气,犹豫着想问不想问的,半晌才呐呐的道:“那嫁给我……你是不是也觉着委屈?毕竟你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宋瑶这一次低下了头,半天没说话。
柳林着急了,看着她轻声道:“你实话说我不会怪你……我娶了你,就想好好的和你过日子,现在只不过……想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宋瑶咬着嘴唇半天,才慢慢的点了点头道:“确实……开始是走投无路了,崩溃了,正好你在跟前,才说的那话……”
柳林虽然有准备,但还是大失所望,半天才怅然的‘噢’了一声,整个人都呆的。
宋瑶抬头迅速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过后来……后来和你走的近了点,你的为人……我也看到了,尤其是这件事……你原本有很多其他的办法的,我也想了,你要是不愿意了,我也不怨你……说实话,我也怨不着你,是我把你拖下水的,你完全是为了帮我。但是你……反正……反正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干脆一句话结束,免得结结巴巴羞窘的愈发说不清楚。
柳林今天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会儿反应快,一会儿反应慢,此时好像又反应不过来了,呆呆的看着她半天,直到把宋瑶看的满脸通红,甚至连额头、脖子全都红了之后,才又好像是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欣喜起来,问道:“你的意思……后来接触了,觉着我人还不错,喜欢我了?”
宋瑶一下子就把脸捂上了。
柳林要是现在还不明白,那就真成了傻子了,又惊又喜的他一下子就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激动万分,半天才喃喃的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疼你,护着你……”
抱上了床……
第二天,何氏是起来最早的一个人。
她心里挺不安的,一晚上也没睡好,各种思绪不停的的在脑子里转着。一想到开始自己激烈的反对,何氏就有点后悔,现在看看,确实新媳妇好像比小秀秀要更适合自己儿子,起码,昨晚上何氏偷偷看了看儿子,只看到他被灌酒还高兴成那样,便知道儿子心里对这个新媳妇是多么的喜欢,自己以前那么的反对……
何氏又叹了口气,从堂屋出来,准备去厨房看看。
“娘。”柳絮儿刚好从门里出来,看到了何氏,便忙喊了一声。
何氏转身看是她,又惊又笑:“你咋起来这么早?”
“娘,你咋起来这么早?”柳絮儿反问了一句,又笑着道:“我有点担心石城,昨天他被灌多了……从没见他喝的那么多过,想过去看看他。”
昨晚上柳林这个新郎官抽冷子跑掉了,结果就苦了石城和柳树、柳涛三兄弟了,各自被灌了不少酒,最后全都躺到了,石城昨晚上就没回去,睡在柳森的屋里。
何氏笑着道:“叫他多睡会儿,睡起来就没事了。”
柳絮儿点点头,看着何氏的脸色,已经明白了,笑着道:“娘,别担心,咱家谁同意谁不同意的,这事二哥又不是傻子一定不会和二嫂说的,再说了,知道了又能咋?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咱们不想高攀也是情有可原,二嫂是个懂道理的,能想到这些的,您也不用想太多,只要和对待大嫂一样对待二嫂就行,啥出身不同,还不都一样是个人?一家子相处久了,咋也相处出来感情了,放心吧!”
何氏一肚子的心事,倒被她这三两句话的就给说的消散了一半,不由失笑的点着她的额头:“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说了!看你成了亲到你婆婆面前,也小嘴叭叭的把你婆婆说的哑口无言!”
柳絮儿便仰面哈哈哈的笑:“这一点娘尽管放心!我婆婆现在可喜欢我呢!觉着我好的不得了……”
“哎呦!这闺女这么大了咋也不害臊!这可怎么得了!”
“您真不用担心,我反正是已经有了对付婆婆的办法了,我婆婆吃软不吃硬,爱挺好听的,脾性我都已经摸清楚了……哈哈!”
石城揉着头从对面的厢房出来了:“絮儿,头好疼啊,给我杯水……”半闭着眼睛就进了柳絮儿的屋里,爬上炕趴着。
柳絮儿和何氏都呆了,柳絮儿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奇的叫道:“嗨……娘在这儿你没看见?”说着跟着就要去找石城算账。
何氏笑着拉住了:“他肯定没看见!看见了敢这样?你还是给他端水去吧,昨晚上喝多了,早上肯定头疼!我去叫王氏煮点醒酒汤去,今早上肯定需要的人不少!”说着往厨房走去。
柳絮儿只好进来自己的屋,给石城倒水喝。
石城依然是闭着眼睛喝了水,继续趴下去,一会儿竟然打起了鼾,柳絮儿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担心他出来没给柳森关门,于是到对面的柳森的屋里,见柳森睡在最里面的床脚,蜷成了一团儿,看样子晚上被挤得不轻,柳絮儿好笑的过去,轻声叫柳森躺好了,给他盖好被子,关上门出来。
何氏叫厨房准备好醒酒汤,过来看石城,见石城居然趴在炕上又睡着了,柳絮儿正在给他脱鞋搬上炕去,盖好了被子,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母女两个轻手轻脚的出来。
柳絮儿把外间本已经灭了的炭盆又重新的端出来,叫丫鬟端去厨房点上,端来了便放在屋里。母女两个一个手里揣着一个手捂子,手捂子里面还抱着小手炉,暖暖和和的坐在外间轻声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