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奄奄一息地趴在大棚外面,他的头顶似乎出血了,虽然不多,但能看到血混着雨水从头发里不断地渗出,隐隐约约地染红了额头。大棚里外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这活脱脱就像一部恐怖片里的场面。
我冲着我妈说“看清了没有!”
我拿着手电在孙子的脸上晃了几下,孙子本能地拿手挡住光线,好像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光了,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
我妈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仿佛被吓坏了。
“婶儿,我都快被折磨死了,你快救救我吧!”
我妈终于回过神来,带着我出了大棚将孙子抬进到里面。
“儿子,你,你快去找他爹妈过来,我在这嘎达看着他!”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我定睛一看,走过来三个人,葛罗锅、老河南,还有上午到我家的大高个。
“嘘!葛叔来了!”我将食指竖在嘴边,小声说道,
“快把电棒关了!”孙子说,
大棚内变得一片漆黑。
只见葛罗锅他们仨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手里都拿着手电,但没打开,他们走到我家大棚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相互之间小声言语了几句,便快步走进了林子。
见这三个人离开,孙子才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你说葛叔把你抓起来的,咋回事?”我问着孙子,
他咽了口唾沫,仿佛被折腾得马上就要咽气了。
“能不能给我整点吃喝”孙子恳求道,
瞧孙子这般,估计这段时间没少遭罪,可怜的模样激起了我妈的母性,虽然还不完全相信孙子所说,但看到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造得这等落魄,我妈也心疼起来,她拿起油饼递到了孙子面前。
“快吃点,这水发的急,没带啥好吃的”我妈安慰道。
其实,这油饼就算不错的伙食了,我家在林场里算是困难户,我爹好吃懒做赌博耍钱,一个星期见不到几次,他回家没别的事,就是找茬要钱跟我妈干仗,摔门砸炕,闹完便没了踪影,家里有他碍事,没他最好。小时候我从未感受过如山般的父爱,家里全靠我妈一个人撑着,能有这般已经很不容易。
孙子抓起了油饼,像一个饿狼,大口地撕咬起来,几口下去便打上了嗝,他满是惊恐和委屈,诉说起了这段遭遇。
“那天,咱俩在河里抓鱼,你,跑了,我多呆了一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害怕就,就上岸了。”
他呛了两口水,便接着说。
“谁知道,一下子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躺在那个坑里,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你就掉下来了。”
“可是葛叔说那个坑里没人,我以为我出现幻觉了,所以就,就没去找你”我有些愧疚的说道。
“那个王八蛋,哼!”孙子有气无力地骂道!
“他,就是他们,把我打晕抓起来的。”孙子气愤的一把将饼扔到了地上。
“那天晚上你走后,他们仨就下到坑里,我以为他们是来救我的,没想到,他们一棒子便把我打晕了,我醒来后,就,就发现自己被关在另外一个地方,不知道在哪,只是四周都是水泥墙,里面有好几个房间,我能看到别的房间里,都是,都是死孩子!”
“呼!!”我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那后来呢,你咋出来的!”
“后来墙里突然有水灌进来,那里面全被淹了,都垮了,那些孩子的尸体都冲散了,我趁机,就跑了出来!”
“孩子,你可别胡说,你真看准了是葛场长把你打晕带走的?”我妈问道。
“千真万确!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们,他们抓的都是小孩子,说什么,要把心肝取出来孝敬山神老爷,老河南和他是一伙的,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
“啊!”我吓的叫了出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我妈傻傻的呆在一边,这个林区女人从来没经过这等事,平日的生活除了砍树就是种地养木耳段喂猪做饭,在她的眼里人都是善良的,就算坏,也不会干杀人越货这档子事,况且这坏人又是平时颇具民心的场长葛罗锅,从孙子嘴里说出的话,对于我妈来说实是无法接受。
“儿子,你去找他爹妈来!”我妈对我说,
“别,别去找他们,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孩子,怎么竟胡说,你是麻子他奶亲手接生的呢!”我妈训着孙子,
“我是他们后来领养的,他们亲生的孩子后来死了,他们生完孩子后,是不是有大半年时间出了远门?”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妈回忆道,
“他们打算回南方娘家借钱,承包木耳段,但半路孩子就染病死了,为了不让娘家那边说闲话,他们就在路上火车站候车室里,从我亲生爹娘那,把我偷了过来!”
孙子这么一说,我愈发地相信了,因为他家正是场子里乃至林业局里数一数二的承包户,家里包了不下几万根木耳段,一年少说能结三茬黑木耳,很早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好多城里人不知道,木耳段就是被截成一米长的原木,上面用机器打上数个小孔,将木耳、蘑菇等培植在孔中,放在背风向阳,昼夜温差小,湿度大,靠近水源,离地面半米高的地方,悉心照料,便可获丰收。后期,由于木材停产,原木日渐稀少,这黑木耳就变成袋装木耳菌培植了,但口感比那木耳段上长出来的,差了不少,当然,这差别也只有我们这些打小在林区长大的人,才能觉出来。
闲篇不扯,我妈听了孙子的一番话,更是惊诧了,“你可别胡说,你那么小咋知道的?”
“我在那个水泥房子里的时候,看见了我爸妈,不对,是这两个王八犊子,他们还在跟老河南讨价还价!他们,他们以为我马上要被杀死了,就好像找乐子一样,把我的身世全告诉了我!没想到!这场大水坏了他们的好事!”
孙子呼哧带喘地说了这么一大堆,这里面的故事内容之丰富,情节之曲折,即便让他生编硬造,恐怕也不及此,十之八九,这应是确凿之事。
回想起来,孙子在大河边失踪,已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看似平静的永恒林场,却在阴暗的角落发生着这么见不得人的恶心勾当,真是叫人又恨又怕!
我完全被孙子说服了,不管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是不是真话,但起码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孙子,虽说这事有些离奇,但也似乎都能圆的上。
我想救他,可我震惊的发现,我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在永恒林场代表着政府和正义的葛场长,却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本应该最靠得住的孙子的爹妈,竟是这档子交易的发起者;还有那个葛罗锅的“跟屁狗”葛老五,再加上老河南和大高个的庇护,只要我们让别人知道孙子在这,就将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
我们三个人躲在这孤零零的大棚里,手足无措。这原始红松林,本应是坚韧挺拔不屈的象征,可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正义世界的尽头。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了夜空中,刹那间将整片林子照得透亮。
“啊!有人!”孙子大喊起来,
我转头一看,在闪电的映射下,三个人影清清楚楚地投到了我家的塑料大棚上,那人影再好区分不过了,正是那罗锅的葛场长,络腮白胡子的老河南,还有那个陌生的大高个!三个人如同僵尸一般,直愣愣站在大棚外面。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一直在角落里窥视着我们,这会我们说的一切,都被这三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