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林叶泛黄,望云峰后山这片如海竹林,却愈加苍劲。望云峰又多云雾,缥缥缈缈在竹林荡漾,宛如世外仙境。
楚流月顺着蜿蜒小道,逶迤而行,不多时,便看到一丈高的峥嵘巨石。楚流月顺着巨石左转,又绕了几道弯,终地看到一面石碑,碑上刻着“幽篁阁”三个大字,飘逸出尘。
如李敬之所言,这幽篁阁是望云峰禁地,附近少有人影,即便有个踏青寻幽的弟子来到附近,也是低头速过,不敢直视。
楚流月四下瞧了两眼,一掠身便跳进幽篁小道。后山本就是清幽所在,这“幽篁阁”却是幽中之幽。竹林飒飒,楚流月宛如飘行于碧海之中。几处阁楼洒落竹海之中,均是用碧竹做成,清雅绝伦。楚流月跑进几处阁楼,地基处无不刻着段鑫二字,她进后山之前,李敬之便告诉她,段师兄知道沧姑娘喜欢竹子,幽篁阁有几所精巧楼阁,全都是他为沧姑娘建的。这竹阁造型各异,但无一不是精巧绝伦,竹节处亦磨得平滑照人,段鑫心意可见一斑。楚流月不由感慨道:“段师兄对这沧姑娘可真是一往情深。”
碧波竹海中,有一条溪流潺潺而过。竹叶浮浮沉沉,飘流而过。楚流月打眼一扫,忽发现了什么,手掌扬处,便有一片竹叶飞到掌中。碧绿竹叶上,赫然写着“情为何物”四个小字,楚流月又连着捡起数片竹叶,果然有几片上也写有字迹,楚流月喃喃道:“多情恨?绝情伤?”“情难断……义难绝……绝情谷?”
楚流月心一动,暗道:“这沧姑娘与段师兄两情相悦,只可惜段师兄身死鬼岭,两人阴阳两隔,沧姑娘好生悲痛,什么情啊恨的全都寄语这片片竹叶……我得将这金镯速给了沧姑娘,一来告慰段师兄在天之灵,二来也好教这沧姑娘有个念想。”
想到此处,楚流月掠开身形顺着溪流直上,溪流渐宽,临岸矗立一座竹阁,岸边斜身坐着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身材曼妙,容貌秀美,眉宇间却有淡淡愁绪,纤指勾起一片竹叶,随手洒入溪水,飘飘浮浮。
楚流月落下身来,那女子听到响动,也不回头,只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楚流月不答。那女子又道:“你处境现在极是危险,不是说了,轻易不要回来么?”
楚流月心道这便是沧姑娘?她将我认错人了。向前走了几步,正待说话,那女子似也察觉不对,霍然转身,与此同时,数片竹叶袭来,犹如利刀。
楚流月身子微斜,右掌探出,将竹叶悉数夹在指尖,道:“沧姑娘?”
那女子瞧了她两眼,道:“你是谁?”
适才这女子颇有几分悲愁,此时神情却是清冷。楚流月心道你这神情,倒与我那师父有些相似。拱了拱手,道:“我叫楚流月,你是沧兰沧姑娘吧?”
这女子打量了楚流月一眼,转过身,不在理她,坐于岸边,把玩着竹叶,神情淡然。楚流月踏前一步,道:“你是不是沧兰?”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是或不是,与你何关?”
楚流月不悦道:“你这姑娘好生扭捏,你是或是,不是或不是。”
那女子又是淡淡一笑,不再理她。楚流月瞧不得她这淡然神情,叫道:“喂喂!”那女子恍若未闻。
楚流月跺了两脚,转身便走,忽又想道:“李师兄说了,这里除了沧兰没别人,这女子铁定便是那沧兰!她被古首座藏在这里,轻易不能教人得知,她见我寻了来,又不是望云峰弟子,怕我将此事泄露出去,是以才不肯承认她便是沧兰。”
楚流月眼珠一转,心道:“你不承认自己是沧兰,我便没办法了么?”忽地转过身,道:“沧兰,古首座来找你玩了!”“沧兰,你的发簪掉了!”
那女子恍若未闻,楚流月踏前一步,叫道:“沧兰,你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何必再对我隐瞒?”
楚流月只是随口一句,那沧兰却是脸色大变,虽紧接着又恢复了先前那淡然神情,这变化却全然落在了楚流月眼里。
那女子不定声色道:“姑娘知道我的什么秘密?”
楚流月哈哈大笑,道:“我说我知道沧兰的秘密,你这么问,不是承认自己便是沧兰了?嘿嘿!”她走上前去,将先前自溪中捡到的竹叶递给沧兰,道:“让姑娘悲愁的那人不是段师兄么?嘿,我今天便是为段师兄来的。”
沧兰转过头来,瞧了楚流月两眼,似乎在看楚流月所言真伪,半晌,袖子一拂,楚流月掌间竹片悉数落于水中,沧兰若无其事道:“段师兄,不是死在孤岭了么?”
楚流月的她淡然的语气,心中不悦,道:“段师兄确实死了,临死之前,托我把一件东西交给姑娘。”
沧兰不说话。楚流月压抑着心中火气,把段鑫临死之前的金镯取出,将外面包裹的帕布一层层展开,道:“这只金镯,是段师兄家传的宝贝,只送给段家的儿媳妇,段师兄临死之前教我把它给你。”说罢,递上前去。
沧兰淡淡瞧了一眼,道:“东西你留着吧。”
楚流月生气道:“你这是什么话?段师兄教我给你,他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
沧兰微微一笑,道:“那金镯就放这吧,姑娘请回。”
楚流月将金镯放于岸边,怒瞪了她一眼,转身跳回。若搁楚流月以往性子,早便与这沧兰打了起来,但这四年闭关,陆音羽无时不在教育她遇事沉稳一些,不可莽撞冒失,楚流月谨听陆音羽尊言,强压火气,转身跳回。
她气得呼哧呼哧,飞了一半忽又挂在树杆,想了想,又飞了回去,躲在竹后探头一瞧,见那沧兰已将金镯拿起,细细观看。楚流月心中略感宽慰:“这女子先前薄情,兴许是碍着我的面子,待我走后,便控制不住自己。”
正这么想着,忽见沧兰手臂一扬,那金镯便被抛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