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连夜赶回汾州,紫玉一路上换马不换人,都累死了好几匹骏马,这才在第二天夜晚赶回了北营面前少帅萧珝。
洛卿听到士兵回报紫玉回来了,有些诧异紫玉的行程速度,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否则紫玉有飞鹰都不用反而要自己亲自快马加鞭赶回来,心下不禁有了一丝忧虑和不安,想着紫玉这一路马不停蹄地飞奔回来,少说也得掉层皮啊!
果不其然,刚赶过来的洛卿便刚好看到紫玉差点从马背上摔将下来,立马跃了过去扶住了骏马稳住了紫玉的身形,这才让紫玉免遭大难。
紫玉此时此刻早已脸色苍白,身子发虚了,才一刚下马来整个人都要软倒在地。
洛卿眼明手快及时抱住了紫玉,这才感觉到紫玉虚脱得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发抖,不但脸色发白、身子发乱,呼吸还有些紊乱,洛卿立刻拿出随手水袋来喂了紫玉几口水喝,紫玉这才逐渐回过精气神来,瞥过头来看了看洛卿,脸上露出委屈神色来,令洛卿心里也跟着越发不安起来。
洛卿有些急切的问道:
“紫玉,怎么了?”
紫玉没立刻回话,仿佛在积蓄力气,最后只是有气无力的道了句,说:
“带我去见少帅吧……”
洛卿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搀扶着紫玉一路往少帅营帐中去了。
待入了军帐,少帅萧珝一身戎装立于战略地图跟前,恰好看到洛卿搀扶着紫玉入了军帐,瞧见紫玉那一脸苍白神色,心中微微一惊,急切唤了紫玉一声,道:
“紫玉,你怎么了?”
萧珝边说着,边快步迎了上去,正想为紫玉切脉诊看一番,可紫玉却在萧珝触碰到自己手臂的那一刻,颓然地跪倒在地,突然伤心地流起泪来。
萧珝身子微微一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痛楚,瞧着紫玉如此匆忙的举动和哀婉神色,莫不是自己心中揣测已久之事得到了证实,她,真的出事了么?
“驸马她……出事了,是么?”
慌乱急促而又命令自己必须冷静的萧珝,此时此刻都能感觉到自己语气之中的那几分无力和慌恐来。
紫玉为此时此刻依然心心念念着那个负心薄幸之人的少帅而感到心痛和不值,她该如何同少帅说自己在雍正刺史府中所看到的一切,那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少帅对他深情一片,这让少主情何以堪?
为了不让少帅心焦难过,紫玉连忙摇头解释道:
“不,他没事,他好得紧呐……”
说道最后,紫玉已是咬牙切齿了。
萧珝闻言,不禁放下心中大石,高兴地与洛卿对望了一眼,似乎在宽慰自己这些天来原是自己吓唬自己的,可一瞧见紫玉那副愤怒不甘地神情,这才注意到紫玉语气不对。
萧珝了解紫玉,看来,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简单啊。
“究竟发生了何事?”
言至于此,萧珝也逐渐变得冷静和沉敛起来,在这一刻,她又成为了冷静果决地燕云龙骑卫少帅萧珝!
紫玉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悲戚哭道:
“少帅,高辰他,他该死,他做了对不起少帅之事!”
一路扶着紫玉的洛卿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是脸色发白,随即也跪在了紫玉身边,与她平面而视,仿佛是要想紫玉求证她方才所言话语的真伪。
“紫玉,你,你说什么?”
洛卿不敢相信紫玉说是真的,毕竟驸马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可一看到紫玉眼中的坚定和悔恨,洛卿也开始迷惑,她自己也快不知道到底谁错谁对了。
萧珝闻言,目光也陡然间变得深邃起来,虽然他此刻看起来毫无反应,可那藏于袖中早已紧紧握成拳头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接下来便是死一般的沉默,片刻后,萧珝主动打破了这个沉默,淡淡问道:
“她,都做了些什么?”
紫玉深怕伤了少帅的心,故而话语之中也留有几分余地,低着头缓缓言道:
“他借着监军之名,在雍州为所欲为,不但私自挪用被封存的雍州府库钱粮,还劳命伤财,领着雍正守将们在刺史府纵情神色犬马,罔顾国法,触犯军纪,为国法与军法所难容!”
私自挪用雍州府库钱粮,与雍正守将肆意纵情声色犬马……
这些真的是她所为么?若是,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珝微微蹙眉,心中已经隐约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紫玉,就因为这些,所以你觉得她就该死了吗?”
这些罪名确实可以要了一个在外行军打战将军的命,可却还不足以让有着皇倾国戚头衔的当朝权贵高家之子为之付出性命,更何况她还是皇祖母钦点的监军,即便要定罪也需要将她带回朝廷开堂过审,才能依律定罪!
还有就是紫玉的那句‘他做了对不起少帅之事’……
紫玉,还有话隐瞒着自己啊!
紫玉身子不禁微微一颤,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无法隐瞒少帅的,那,当真要如实向少帅禀明自己在雍州刺史府的所见所闻么?
可一对上少帅那双亲切的明眸,紫玉便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再瞒着少帅了,随即收敛了自己有些涣散的心神,将一切都和盘托出,道:
“他在雍州刺史府中与诸多歌姬舞妓,举止暧昧,纠缠不清……”
洛卿闻言,亦是怒火攻心,她没想到那高辰居然会是如此一个举止轻浮、放浪成性的伪君子,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少帅,这样一个人面兽心之人,即便最后少帅仁慈不杀他,她洛卿也绝对饶不了此人!
闻言,萧珝目光一痛,慌忙追问道:
“这些果真都是你亲眼所见?”
紫玉立马点头继续说道:
“这些皆是紫玉亲眼所见,他在刺史府后院与那些歌妓们搂搂抱抱,举止下流,就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越说到后面,紫玉就越加气氛,只想要立刻拆穿那虚伪之人的假面具,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高辰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下作之人!
洛卿猛地拉住了紫玉,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只因为少帅的脸色已有异样,不但脸色发白,身子还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
洛卿急忙上去相扶,关切言道:
“少帅……”
紫玉也急了,忙抽身过去,也扶住了少帅,如今见少帅如此神魂具伤,心中暗自后悔,不敢将这些尽数说与少帅知晓的,原本就知道,少帅对那人的情意早已非比寻常了。
可令紫玉和洛卿感到奇怪的是,少帅接下来说的话顿时令两人都诧异不解。
只见萧珝紧紧地拉住了紫玉和洛卿的手,神情颇为慌乱和难以自持,十分悲痛地言道:
“紫玉,洛卿,她出事了,她,果然出事了!”
紫玉和洛卿不知道高辰的真是身份,自然也不会明白萧珝此时此刻内心所想。
从那晚陡然间的心痛难忍开始,萧珝心中就隐隐泛着不安,甚至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出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
在那一刻,萧珝好想放下一切去找高辰,可她不能这么做,不允许,不可以,更不能这么做,所以再怎么痛苦焦虑,她也只能立刻派了紫玉前去探查情况,自己在军营之中默默等待。
天知道,这段时日她是怎么过来的!
可自己这几日所有忧心的猜测与揣度都间接从玉口中得到了验证,萧珝突然有种天崩地裂之感,她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在预感到危险的那一刻便立刻去找她,为什么自己每次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总也不在她身边,为什么自己想守护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却这般艰难……
即便到了此时此刻,她也依然不能去寻她!
听到萧珝的这番话语,洛卿这才陡然想起紫玉愤怒之间说出的最后那句话来,口中不禁喃喃自语,将那句话又再重复了一句,道;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紫玉闻言,身子也陡然一怔,这才觉得自己在雍州刺史府看到的那个高辰确实与自己以往看到的不大一样,感觉上根本就是两个人,如果那个人不是真正的高辰的话,那么……
紫玉不禁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若是那人当真不是驸马的话,那么一些自己之前从未想过,有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突然就有了一种很合情理的解释了。
猛地联想到阿正为何会被鞭打受罚,还被赶离了驸马身边,很显然那人是担心阿正会认出自己的异样,为了掩人耳目又不能将阿正杀之灭口,便只能尽量将阿正赶离自己身边。
“如果那人不是驸马,那他又会是谁?”
紫玉也不禁提出了这个疑问来。
“很显然,那人精通易容之术!”
洛卿在一旁提点,毕竟亲眼见过那个人的就只有紫玉而已。
“我瞧见那人的面部表情,很自然贴切,不像是假面,难道是用了塑骨之法?”
紫玉不禁大惊失色,行此塑骨之法便是将自己的面容完全得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施行此法所要付出的代价和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绝非一般人可以轻易做到。
听到此处,洛卿心中仿佛有了答案,道:
“江湖之中可以将塑骨之法施行得如此神乎其技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人了……”
紫玉唇角颤抖,自己最不愿看着发生的事情,结果还是发生了,只听她颤颤言道:
“当年在并州犯下杀死一家二百三十五口人的灭门惨案之人——千面淫狸!”
据闻当年,这个千面淫狐被人追杀,深受重伤逃至并州,恰好被一位军户家的千金所救并带回府中好生养伤,却没想到最后这千面淫狐恩将仇报,贪恋上了这位千金的美色,求取索婚不成,便将这军户一家二百多口一夜之间尽数杀死,而那位千金小姐也惨遭欺凌,死于非命!
而此案便成了当年震惊天下的灭门大案!
之后这千面淫狐为躲避朝廷衙役追捕,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竟也让他逍遥法外至今,而当时少帅也曾让密探组织多加侦讯查探,却也因为这千面淫狐地那手无上绝技——“百变千君”易容之术,从而屡屡让其逃脱密探追杀,至今下落不明!
可令人想不到是,此人不仅胆敢明目张胆地回到北魏,而且还乘机渗入到北魏朝堂,有此等野心胆魄,只怕身后扶持之人也是非同寻常之人了吧!
想要成功实施塑骨之术,没有事先做好万全准备是不可能实施,只因为此术所需药物之精贵、罕见稀有之蛊虫等等,都十分难得,更重要的是,要得寻一处无人打扰、山明水秀之所,这些都需要庞大的人力和财力以作支撑。
可以做到这些而又十分了解驸马,并一心想要取驸马性命之人,在这北魏朝堂里,数来数去,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紫玉顿时浑身发凉,那人既然已经成功取缔了驸马的位置,那是不是就代表着驸马已经被……
紫玉一脸惊恐地望向早已双目失神的少帅,这才算是真正明白方才少帅话语之中的真意了。
知驸马如少帅者,如何会不知道驸马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只怕少帅心中早已认定驸马此时已是凶多吉少啊!
紫玉立马扑到了萧珝怀里,哭泣着说道:
“少帅,都是紫玉的错,若是紫玉当时多留心几分,也许就能看出那人并非是真正的驸马了,紫玉立马就去寻驸马,就算是拼掉性命,紫玉也一定会为少帅将驸马找回来的!”
说完,紫玉猛地站起身来,想要拖着早已疲惫不堪身子再次南下雍州,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她都要为少帅将驸马找回来!
紫玉脚步虚浮,才刚走几步就被萧珝给厉声呵斥住了,只听萧珝严斥道:
“不许去!”
紫玉和洛卿都能感受到萧珝此时此刻的愤懑与悲切,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比少帅更加难过和痛苦的了。
紫玉缓缓地跪了下来,只能在一旁默默流泪……
洛卿知道少帅是顾惜紫玉身子,所以坚决不让她再去雍州,既然如此,那自己便请命代紫玉去一趟,无论如何,得先探明驸马下落才行。
洛卿抱拳行礼,言道:
“少帅,洛卿请命前往!”
怎知,萧珝言语越发凌厉严苛,说道:
“你也不许去,如今两军焦灼,大战在即,你乃北营先锋,使命重大,绝不能擅离军营,一切都已国家大事为重!我是你们的少帅,更是你们的少主,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洛卿闻言,颓然地放下了双手,心中一股悲戚之情蔓延。
少帅这是在断自己念想,也是在绝了自己的生路啊!
洛卿陡然间想起洛霞姑姑对自己的嘱咐,务必保全少帅与驸马二人,只因为她们两人若是有一人不能保全,只怕最后,定会落得惨淡结局……
洛卿心慌了,忙又复请再拜,只求少帅可以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可以去将驸马寻回,只要一次机会就好!
“少帅,您就准洛卿这一回,让洛卿去吧!”
“……”
“少帅……”
……
就在这对主仆争议不下之时,帐外款款走进一个人来,大声言道:
“你们别争了,我去!”
众人回身一看,却见一身形窈窕之女漫步而来。
只听此人言语之间颇为爽快,大有女中英豪之气,虽然身着一身中原女子装束,面容亦是十分娇美,可个性却是塞外女子那如火一般的性格,敢爱敢恨!
当洛卿看到来人身影之时,不禁微微吃惊,心中却似有一阵清流趟过,她原本因为,这人大概是再也不愿看到自己了,却没想到她会在这重要的时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慕儿……”
洛卿忍不住轻声唤了那人的小名。
此人便是当时曾独闯公主府,向洛卿逼婚的突厥汗国的公主——雅库慕公主,当时她被父汗逼迫嫁给阿史那达曼可汗,却在和亲的路途中被假冒成悍匪的洛卿给抢亲!
此举顺利地挑起了两大汗国之间的对立,再加上其他几大汗国之间也是纷争不断,继而让北面突厥的形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起来,而北魏乘机发动对北齐的这场灭国之战,很显然也是想乘着突厥内乱之际,浑水摸鱼了!
虽然人是顺利抢回来了,可慕公主并没有和洛卿一起回来,萧珝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曾问及洛卿个中缘由,洛卿只是说了句‘有缘无分’,萧珝便也默然,不再过问此事了。
只是没想到是,慕公主此番竟会主动来寻洛卿了,而且身上所着乃是中原女子服饰,可想而知,在于洛卿分开之后,她并没有回突厥,反而是留在了中原,至于她一直在何处做些什么,恐怕也就只有慕公主一人知晓了。
听到洛卿唤自己‘慕儿’,慕公主不觉心中一痛,听到洛卿如此亲切地称呼自己,令她有种身在梦中之感,对于她能来抢亲这件事,慕公主心中是十分宽慰和感激的,甚至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么久的痴恋,终于等到了这个人的回应!
可一想到她与自己一般具是女儿之身,慕公主又停留在被欺骗的念想中抽不出身来,久久不能释怀。
怪洛卿么?其实,不应该怪她的啊,明明从一开始便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苦苦追求纠缠着她的,这些都只能怪自己傻,是自己太傻了而已!
“不许叫我慕儿。”
慕公主一跺脚,突然有些生气地道出这句话来。
洛卿闻言,便陷入沉默不敢再做言语了。
瞧见了慕公主与洛卿之间的问题,萧珝也只能无奈地微微摇头,她不想慕公主也陷入到北魏朝堂之中的纷争,毕竟一旦扯上关系,想要从中全身而退,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随即,萧珝和声言道:
“慕公主,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苦要参合其中呢?”
慕公主目光陡然亮了起来,突然觉得这是一次讨回上次败于萧婉之手颜面的绝妙时机,微笑着言道:
“北魏的长公主殿下何时变得如此畏畏缩缩的了,我们突厥人从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你们待我有恩,这次,便当作我回报你们好了,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看来这位慕公主也是位极为聪慧的主,所有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似乎都已经知道了呢!
如此一来,即便萧珝想要放她走,任她自由,也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一言为定!”
随即,萧珝很干脆利落便将寻找驸马这件事大胆地托付给了这个塞外的公主殿下。
慕公主随即用赞赏地目光多看了这位传说中的燕云龙骑少帅一眼,以前不知道萧珝也是一位女子,而且还是北魏当朝的长公主殿下,再加上彼此身份对立,所以言语之间南面会对这位少帅出言不逊。
可如今真正意义上领略了这位传说中少帅的名将风采,慕公主心里对此人是又敬又畏的,虽然彼此都身为公主殿下,可萧珝身上有股特别的气势,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这也是慕公主如此敬重这位少帅的原因之一了!
“好,那有件事得事先弄清楚,这位小白脸驸马究竟是在何处失踪的?”
慕公主一想到当时看到那位驸马督尉时的事情,便忍不住直接称呼高辰为小白脸了,而且感觉这个称呼大概会一直这么叫下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既然都提到了这一茬,紫玉这才记起,当时阿正好像跟自己提到过驸马似乎曾去过上洛,而除此之外,驸马都应该一直与杨铨杨将军在一起,杨铨是值得信任的,所以紫玉相信,驸马出事,一定是在他前往上洛之时发生的!
真该死,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
“少帅,紫玉知道驸马身在何处了,驸马曾去过上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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