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刘医官早早地起来,在自家天井里打了两套拳,开始锻炼起来。刚耍不一会儿工夫,李得一就弯着腰进来了,那走路的姿势,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新晋的小刘团长正在板着脸晨练呢,一见自己师弟这个姿势进来,没憋住,当场就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师哥,俺再也不敢嘴馋了,你说的对,昨晚上吃了那道菜,俺下面儿肿了一宿,到现在还肿着那!你给想想办法吧?!”李得一苦着脸,跟师哥求救。
“放心吧,没事。虽然肿了,是不是一点也不觉得疼?也不痒?”小刘团长说着话的时候,脸上憋着一股坏笑。
“嗯,疼倒是不疼,就肿了一晚上,早晨起来肿得还更厉害了。俺头一次遇上这事儿,不知咋办,都没干拿手碰。”李得一皱着眉头,腰略略弯着,跟师哥诉苦。不弯腰不行啊,支了老大个帐篷,影响活动。
“没事儿,你听师哥的,再过一会儿它自己就消肿了,不疼不痒的,没事。回去吧,这不是病,不要紧的。要是待会儿还不消肿,你可以拿手搓搓,搓的吐出一股子白汤,就好了。”小刘团长淡定地开始使坏。
“搓搓就没事了?真没事儿?那俺回去啦。”李得一倒也听话,转身就走。
“你看看,就这么会儿工夫,是不是已经有点消肿了?过会儿就彻底好了,放心。”小刘医官忍不住继续逗师弟道。
等李得一走远了,李秀鸣也穿上衣裳从屋里走出来,红着脸,低声啐了一句:“呸,真不害臊,你昨晚上居然吃鹿尾巴。你师弟那么小你也给他吃,还真不怕……”说到这儿,李秀鸣就羞红了脸,再也说不下去了。小刘医官一本正经道:“恩,看来以后有必要让你也正经修原气,早日修到气壮境,不然身子骨太弱,经不起折腾啊。娘子~”最后这声“娘子”实在是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听了这话,李秀鸣好似想起昨晚的情形,顿时又羞又怒,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啐了一口,转身又跑屋里去了。“哈哈哈,夫人,这夫妻人伦乃是天经地义,你害羞个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子,且从了为夫罢!”小刘医官坏笑着,跟着追了进去。
从师哥那问清楚了没事,走回去的路上,果然就消了肿,李得一寻思着,师哥果然没熊俺,还真就自己消肿了。嘿,小傻瓜蛋子,下面都肿了一晚上了,也该消肿了,那口鹿尾巴的劲儿早就过去了。你师哥不过是应付你,随口一说,还真给当成灵丹妙药了。
下面消了肿,就不再影响走路,李得一赶紧小跑起来,赶着去定北学堂带孩子们晨练。
晨练还是那些内容,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现在是绕着钢铁学堂跑圈,打两趟太祖钦定第三套广播健身拳,然后李得一开始指导着那十三个孩子修原气,强化识海。剩下的孩子,则由一个较大的孩子带着,在那儿练习队列。上完了晨练,接下来就是吃饭,然后开始上识字课程。
现在这识字课程是孩子们与那五百个学员一起上。这么多人不可能坐在屋里上课,威北营还没有那么大的屋,所以只能到院外天井里上课。有时候下雨,为了防止学员被雨淋病了,李得一就会停课。
李得一现在上课的内容,也不纯是交给这帮学员识字,很多时候,李得一都会给他们讲一些话,告诉他们今天这顿顿吃饱饭,能上学识字的日子,是威北营的将士用血水给大伙拼来的。每一个学员都有责任,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好日子。为了保护这好日子,每个人现在都必须认真学习各自那门打铁炼钢的课程,争取早早的为将士们打出更好的铠甲,刀枪。再驽钝的学员,一听说要保护自己的好日子,也都来了劲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学习。他们都知道自己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两厢一比,当然更加珍惜现在的日子。
时不时的,李得一还会带着众学员一起回想一下突辽人的残暴,让他们回想一番宗安府其他那五县的惨状,现在仅剩下些残垣断壁,百姓被突辽人连杀带掠全部扫空。然后继续给他们灌输,只有早日学好本事,打造出好的刀枪铠甲,威北营的兵士才能更有战斗力,当下次突辽人再来的时候,才能保住咱们现在这好日子,免于被突辽人当做猪狗屠宰的下场。
说实话,李得一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为啥总喜欢跟学员讲这些,但他识海中总有类似的画面闪过,本能的李得一就开始跟着模仿起来。李得一发现,每当他这样讲过之后,那些学员就会更认真地学习,对威北营的认同感也会更进一层。
毕竟,大伙都知道现在外头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定北县经常收拢的那些各地来的流民,也证明了这点。所以这些老实本分的学员,都份外珍惜自己现在的安稳日子,既然自家的副团长告诉自己怎样保住眼前这安稳日子,那就照着做呗。大伙都是老实的庄户人家,没有人不想过安稳日子的,有人带头,领着大家保护自己的安稳日子,当然就听他的。
这天上完课,吃晌饭的工夫,李得一又开始琢磨他给师哥打的那套甲。这种甲虽然好,但现在的问题是,李得一找不到足够的人手来打制这种铠甲。这甲这么好,得提高制造速度才行,若是威北营能一人穿一套这种甲,上了战场上,岂不是所向披靡?李得一边与眼前的孩子们一起吃饭,边美滋滋琢磨这事儿。琢磨来琢磨去,李得一就想起当初自己在气壮境修习时,师父曾让自己去刀甲营跟着那些老铁匠练习挥小锤,借此来打熬自己的力气。
这工夫李得一想起来了,当初因为自己和合境已经修成,识海对手臂控制精准,每一锤都能敲在点上,那老铁匠还着实夸奖了自己一番。想到这儿,李得一还得意地笑了出来,自己虽然对火候把握不住,但铁锤真是挥的不错。
“啊呀!”蹦起来大吼了一嗓子,“对啊,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李得一拿手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正好这工夫孩子们也都吃完了晌饭,李得一把他们集合起来,带到了钢铁学堂的一间教室之中。
对着自己手把手教了这些年的孩子,李得一直接就开口说道:“等你们长大了,都要上沙场为咱威北营效命。”这些孩子现在心中也都知道这事儿。经过李得一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熏陶,都盼着自己能快点长大,练成本事,为威北营效力,为父母兄弟姐妹报仇,在沙场上奋勇杀敌。
李得一瞅了瞅孩子们,接着说道,“上了沙场,就得穿铠甲,拿刀枪,才好敌人搏命厮杀。刀枪能杀敌,铠甲能保护你们不死。俺已经交过你们持枪刺杀的技巧,今天俺决定开始传授你们打制铠甲的方法。”说着话,李得一转过身搬起一个木盒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盒子小铁锤。
把这些小铁锤挨个给孩子们发下去,让他们各自保管好。李得一就开始给这帮孩子按照自己编的标准教材,简单地讲起了如何打制护甲片。李得一跳过了热处理那部分,直接给孩子们讲如何锻打。热处理那部分三五年都难以掌握,目前还只能靠三位铁匠夫子来完成。
简单讲完一遍之后,李得一就把孩子分成了两批,那开始修原气的十三个孩子,李得一带着他们去铁匠夫子鲍山那里听课。剩下的孩子,李得一给他们发了纸趣÷阁,让他们先抄写那篇标准教材上的内容。
那十三个开始修原气的孩子果然不负李得一所望,学起锻打来非常的快。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就已经能熟练掌握锻打的技巧,而且落锤也很精准,就是气力还略有所不足。不过这不要紧,只要等到进入气壮境,这十三个孩子的力气就会大增,到时就能帮着李得一打造乌云甲。唯一可惜的是,现阶段,还是没有办法大量制造这种乌云甲,只能由李得一和周全两人一套一套慢慢打制。小刘医官那套铠甲,是李得一不眠不休赶工,才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若是正常来讲,俩人打一套这乌云甲,少说也得要三个月。
“杯水车薪啊!”李得一忍不住感慨道。谁不想大手一挥,铠甲就一套套自己从作坊里长着腿跑出来,想归想,饭还是得一口一口,事儿还是得一步一步做,急也没有用。少年,慢慢熬吧。其实说白了,威北营现在举步维艰,自己造点铠甲都这么费劲。还是因为那二十年平周朝廷持续打压下来,威北营给生生压制的元气大伤。
狄大帅当年被害死,天下间不知有多少豪门世家在其中参了一脚。狄大帅死后,也不是没有权贵世家向威北营抛出招揽之意。那时候威北营刚成了没娘的孩子,谁都想来欺负一把。狄大帅当年在临走之前,也是知道自己这一入中神城,就终身再难踏出半步。自己留下的威北大营,必然会成为各方势力争抢的一块大肥肉。
可狄大帅他老人家久在军中,自然比那些权贵世家更懂得军中的情况。所以狄大帅在临走之前,也进行了一番布置,留下了后手,为威北营保留了一线生机。当时窦家这最后一任天子由于是得文官扶持,这才能登基坐殿,所以这位名叫窦弼的天子继位以后,就极其不相信武人,甚至为了压制武人,还特意制定了很多种新的策略。其中一条,就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简单来说,就是大将不能久在军中,平时就在家里呆着玩乐,等来了战事,才能跟皇帝讨来半块领兵的虎符,与枢密院的另半块虎符对上之后,才能拿去兵营,调起兵马统兵作战。
这种制度,有效的削弱了大将对兵士的控制。而狄大帅当时,正是利用了这个制度的漏洞。狄大帅在临走之际,把对威北营忠心耿耿的一部分年轻将官,全部分派到各小营当把总,千总,孙老医官正是在那个时候,领了伤兵营,当了医官。
当时孙老医官很不理解狄大帅为什么这么安排,按照他们的想法,大帅走后,应该指定一个人,然后上书朝廷,继承威北营的将位才是。当然了,这人必须有足够的军功,以及相应的朝廷军职才行。要么说这帮子嫩头青看不清天上的的云,孙老医官这帮当年威北营的青年顶梁柱,还都个个摩拳擦掌,暗暗较劲,想接手大帅留下的空位。
可狄大帅早就看清了朝中大臣和皇帝的安排,所以不顾底下青年将官的群情激奋,硬是不讲道理地把他们压了下去。那时候狄大帅动辄就找他们的毛病,连军服不整这种小错,都能挑出来,然后直接给你官降几级,罚到各营当把总,千总,甚至当伍长的都有。如此一来,虽然威北营的中高层军官全部被清空了出来,可下级军官,平日里直接指挥兵士作战、训练这一级的军官,全都牢牢掌握在了以孙老医官为首的威北营众人手中。虽然大伙嘴上不说,可当时心里都有怨言,直到狄大帅调入中神城以后,众人才明白了狄大帅保全威北营的良苦用心。
狄大帅离开威北营之后,不出俩月,枢密院就和朝中权贵联手,上书天子窦弼,称边关不可一日无人守备,突辽人狼子野心如何如何,应速选派大将,去统领威北营,镇守边关重地……天知道,当初狄大帅在的时候,他们可是拼命上书,整天说什么:如今突辽人已经大败垂死,再不会有战事,为了江山社稷,边关大将不宜久掌兵权,应速速调入京中。
最后,在各方利益拼杀,争抢,斗争,妥协之下,终于选出了一个各方都勉强满意的将领,成为了朝廷任命的威北营新统帅。这位将领姓吴,单名一个酩字,也是颇有名气的宿将。
这吴酩有个好处,就是平时信奉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肯得罪,在朝廷各派中都混的挺开。所以各方角力之下,这大馅饼就砸到了他的头上。朝廷任命到的那天,吴酩正在家中高坐,身后靓丽的小丫鬟给剥着葡萄皮,正一个个往他嘴里塞。吴酩正琢磨着现在不能时时统兵了,没法克扣兵饷发财,得想个新招啊,不然这么大的家业,可维持不下去。咣当,天上就掉下来个大馅饼,砸他头上了。
行了,吴大将军,吴大帅,别在家呆着了,你的好事来了,赶紧走马上任吧,威北营可是块大肥肉。吴将军兴高采烈地接了旨,带着自己一百多个亲兵家丁,就一路欢快地赶奔了威北营。边走边哼哼:“有福之人不用忙,啊咿呀~无福之人你忙断肠啊~哎咿呀……”他这是得意自己白捡这么一个美差,同时暗讽狄再青白辛苦一场,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等他到了威北营,立即就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了个头晕眼花,还烫了一嘴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