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医官被小徒弟几句话戳破心思,丝毫不觉脸红,朗声道:“为师这两年一直在持续派遣咱们的哨探,打探看咱们定北县周围群雄的情况,也是未雨绸缪么。为师统领咱们威北营的全局,这些事必须提前做好打算。”你老人家打算就打算自家事儿不就得了,你这都要打算去攻人家的城池了,你老人家这是打算到别人家里去了啊。孙老医官解也是疼爱自己的小徒弟,这才对着李得一多说了两句。寻常兵士要是敢这么冒犯孙老军师的虎威,早被军法伺候了。
其实孙老医官也有些激进,威北营到现在,统共才发展到一万兵马。这么点子兵马,能好好守住家就不错了,你说你还特意安排本就短缺的人手去打造攻城器械,这心也太大了吧。其实反过头想想,也是,孙老医官年轻的时候,可是带着千把人,就敢冲进几十万突辽人后营当中放火。现在虽然人老了,但心依然是当年那颗,从没改变过。
刚才那话一出口,李得一也觉得自己有些冒犯了师父。等过了会儿见师父并没有怪自己多言,李得一便大着胆子继续问道:“师父,咱们这次攻打这两处县城,难道仅仅是为了熟悉攻城战法和给那石麦州示威么?”孙老医官见小徒弟话中有话,直接开口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孙老医官刚才没计较徒弟的冒犯,其实是为了慢慢在众人心中给徒弟树立起威信。
李得一干咳一下,压低了声儿说道:“师父,如今咱们威北营控制着这几县的地盘,无奈人口稀少,空有良田万顷却无人耕种。俺听说那石麦州治下丁口甚多,等咱们攻破了这两县,何不趁机弄些丁口回来……”孙老医官瞪了一眼自己这小徒儿,板着脸大声斥责道:“你这叫什么话?!好好说话!”
孙老医官这句话看似是斥责,实际却是提醒自己的小徒儿,把心中所想说给众人听听。李得一反应也快,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朗声道:“师父,那石麦州登基之后,认畜作父,年年都要拱手送出百万枚银钱的岁币给突辽人。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治下的百姓担负着这沉重的岁币,早已是苦不堪言,如今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咱们正该发兵救民于水火啊。可是,咱们现在还不是石麦州的对手,暂时没有能力彻底灭掉此僚。因此俺觉得,咱们这次攻破县城之后,应该迁移百姓到咱们定北县来享福。”
这话一出口,三位把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极了,李把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韩把总则喃喃自语道:“果然像极了有水大哥当年的样子……”钱把总脸上的表情最精彩,先是茫然,接着就换成了欣喜,嘴里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李大哥的孙子,这无耻的样子像极了李大哥当年,哈哈……不过李大哥当年可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他总是说:大帅,俺听说哪里的乡亲们穷的裤子都穿不上了。那地方的豪强恶霸狗仗人势,天天抢乡亲们的粮食,吃肉吃的满嘴淌油。咱这回非得打的那XX豪强屎都拉在裤裆里,才能出了这口恶气!”好吧,当年狄大帅在的时候一直坚持劫富济贫,治下那些行为不端的狗大户没少被抄家。这些地方大户之间盘根错节,狄大帅抄他们的家产,因此很是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贵大臣的远房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之类。后来狄大帅被人构陷下狱,这也成了罪名之一。
李得一扭头看着三位把总笑嘻嘻的说起三爷爷当年的事儿,一时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打断三位把总好继续说下去。最后还是孙老医官心疼自己的小徒弟,出言给李得一解了围:“我徒儿说的很是,你们不要笑话他,徒儿你接着说你的想法。三位把总这也是被你的话勾起了那些往事,你不要太在意。”
听了三位把总的话,李得一当然不会认为他们是在嘲笑自己。他知道三位把总当年都在三爷爷手下当过兵,得过三爷爷的训导,心中自然对三爷爷敬佩的很。三位把总刚才这么说自己,不过是因自己与三爷爷当年说过的话相似罢了。
李得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俺觉得,咱们这次打仗不能像以前一样。以前咱们打仗,对自身消耗太大。咱们威北营虽说如今控制着数县之地,可毕竟治下百姓稀少,粮食匮乏,可经不起太大消耗。攻打下这俩县城之后,咱们必须运回点东西来,以补充打仗的损耗。人口、财物、粮食、布匹、兵甲,凡是能搬走的,统统都要搬走。还有,咱们这次出兵是为了解民倒悬,救民于水火。所以须得提前派内应进入县城之中,查出城里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豪强恶霸,到时候把这些恶霸豪强抄家灭族,也好好给被他们欺压了这么多年的百姓出口气。”
“少年,你这真是要运回“点”东西么?你这是要搬空一座城啊!”李得一:“喂喂,俺这是救民于水火,解民倒悬啊,瞅你你把俺说的,怎么跟强盗一个样。”作者:“胡说!谁说你是强盗,我跟谁翻脸。你明明是强盗的祖宗啊!”
把自己的打算说完,几位把总和师父听得是面面相觑,最后李把总扬声说道:“你小子这比李大哥当年还绝啊!行啊,咱们老李家真是出人了,有出息,对我的胃口。”
小刘医官过来挡住众人盯在李得一身上那灼热的目光,开口说道:“行了行了,别都把我师弟当个稀罕物一样瞅着,他一向鬼点子多,这几年你们也不是没领教过,至于么。我师弟把战后的各项事宜都说的差不多了,现在咱们来说说这仗该怎么打。仗还没打呢,一个个都弄得好像已经赢了一样。”几位把总这才恍然醒了过来,立刻都收了心思,老实开始讨论起作战的各项事宜。
此次作战乃是主动出击,还要攻城作战,不比北上草原扫荡突辽人,需要准备的各类事物那是相当多。一应的攻城器械,粮草,军械,都得提前拾掇好才行。还有大军开动的日子,提前找出一条安全隐蔽又方便的运粮路线,等等。几人商议完,定下作战的方略之后,便匆匆分头去处置自己分派到的那摊事物去了。
李得一回去之后,连夜开始鼓捣着什么东西,现在大家都忙碌了起来,一时也没什么人顾得上他。第三天,威北营在大校场集结了五千兵士,由小刘医官带领,韩把总作为副手,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次作战采取了李得一当初的建议,战兵统一分发了一种叫光饼①的吃食。这种饼使充足的猪油混着芝麻,豆子,麦面做成,份量足的很,一名战兵一餐吃一个就能保持作战所需的体力。而且这种饼中间还有个圆孔,三十个饼用绳子串起来,很方便就能背在身上。一名兵士背三十个光饼在背上,就可以自带十天的干粮,这样能极大地节省用来运粮的民力。
先出发的兵士乃是为大军打前哨,侦察行军路线是否安全的侦骑哨探。李得一则跟在师哥身边,骑骡批甲,全副武装的。小刘医官一见师弟这个样子出来,劈头就是一顿骂,“咱们这次是出击作战,要先走老远的路。你瞅瞅哪个兵士是现在就披甲上路的?等走到了地儿,不得累死,还能有力气作战么?!把你那身甲老实搁在‘悍马’背上让他背好,等到地儿了再披挂上。你也是打老了仗了?怎么这种事还用我说?!”
李得一被师哥凶了一顿,低着头,老实地解下身上的护胸罩甲,放到“悍马”背上,等解到里面自己弄得那个护胸镜时,又忍不住抬头看了师哥一眼。小刘医官翻了个白眼道:“这就不用解了,带着也不沉,不费什么力气。”其实李得一是想在师哥面前得瑟一番,炫耀炫耀那件经自己手改造过的战甲,却没想到被师哥劈头盖脸一顿骂,半点好话也没捞着。
卸了甲,又拾掇了一遍,李得一这才重新回到师哥旁站好。回来一看,李无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师哥身边了,看自己回来了,还冲着自己得意的一笑。李得一顿时觉得脸上就挂不住了,冲着李无敌翻了个白眼,撇着嘴不服气道:“神气什么,等打起来才见真本事呢。”李无敌自然不会这时候认怂,把小脸一仰,高声道:“好!比!”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能赢过我再说吧!”李得一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这位小兄弟啊,人家李无敌就俩字儿好么!反倒是你说了一大堆废话。
小刘医官挠头的看着这俩斗气的小子,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幸亏这时候大军该出发了,小刘医官高喊一声:“出发!”催着胯下的战马就走了出去,不忘示意身后那俩仍在斗气的小子,赶紧跟上。一看大军要行动,俩小李子再也顾不上斗气了,都赶紧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俩人虽然不敢在行军时斗嘴,军中大声喧哗,按律可斩,可白眼是一点也没少飞。威北营的五千战兵头前开路。过了不一会儿,韩把总带着近万的民壮辅兵,拉着粮食,扎营的帐篷,攻城器械等物资也出发了。
大军行进了九天,终于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了忻县的城墙。小刘医官示传令下去,命令大军暂缓行进,同时大量派出哨探,开始寻找合适的扎营地点。李得一则接到师哥派来的任务,与李无敌一起去忻县附近探查一番敌情。
这会儿,李得一也收起了胡闹的心思,知道行军打仗来不得半点马虎,老老实实骑着“悍马”,跟李无敌俩人离开了大军,前去侦察。
没想到李得一这一去,还真让他看出了些门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