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低的狼嗷之后,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袭来,我本能一闪,堪堪避过,只听“嘶”的一声,左臂半边袖子已经入了狼口,裸露的肌肤随之腾起火辣辣的刺痛。野狼进攻裹挟而来的劲风刀一般割脸,腥臊让人作呕。
我顾不得呼痛,一矮身子,后退了一步。幽绿鬼火明灭闪烁了一下,缓慢而匀速地挪动,猎物的垂死挣扎刺激了它们的兴趣,它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酝酿新一轮的攻势。
一瞬时,我的前方、左右侧三个方向有三条兽类的影子迅疾地扑来,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嗷——”一声受伤的狼叫声传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狼们低声呜咽着,四窜而去。不久,天地间笼罩的是一片单纯的死寂的沉默。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个人影蹲下来,向半躺在地上的我缓缓伸出一只手,这只手轻柔地拂过我的脸,抹掉我脸上喷溅的几滴狼血,我忍了好久的泪在这时决堤而出。
没有人说话,死寂的夜幕下连夜虫鸣叫的声音都停止了。他揽过我的腰,很小心地把我抱在怀里,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我好累、好冷,我多想抓住这缕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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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喧嚣的市场,我心里有小小的激动,这几天过得像是野人,终于看到了好多好多的父老乡亲!父老乡亲,我真想念你们!半大的孩子三五成群在街市上跑来跑去,唱着乡野才子编的童谣。馒头铺的老板把新出锅的大白馒头亮出来,白雾氤氲、香味袅袅,肚子这时很应景地叫了一声,我抬起头,尴尬地看了一眼绑匪。他微抿了一下唇角,掏出几个铜板递过去。
王都以南有座天下闻名的黎城,城市不大,若说出名的地方便是四通八达的水道,小小港城便是依托发达的交通开始发迹,黎城商人更是做得颇有名头。北方缺米便在江南收购米粮一车车运到北边;南方缺煤,一入秋,便有大宗的运煤船从北方驶进黎城。江南的锦缎织品、蔬果河鲜,江北的铁器农具、棉麻油料,通过黎城往来互市、互通有无。精于商道的黎城人渐渐分化出两帮,一帮做北方生意,一帮做南方生意,至于西部和海运也是渐渐发展到各占一半。做北方生意的叫竹叶青,做南方生意的叫海鲸帮,近百年来两帮虽有摩擦,大多数时候倒也相安无事。最近这几十年,两帮更是发展为秦晋之好,两帮帮主的儿女结成了夫妻,从此南北一家,齐心协力赚尽天下财富。
黎城街市的繁华程度相比王都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街市上的风貌也是别样,搭一眼过去还不觉得怎么样,细看之下才发现,街上做生意的女人竟有一半以上,刚刚经过的一个绸缎庄掌柜就是个三十出头的美艳少妇,装扮得很是利落得体。
我啧啧称奇,黎城距王都也不过数百里,风貌竟如此不同,早前虽
听南师傅讲过此地妇女作风剽悍,家族之中多是女子掌家,家中大事小事无不经过主母点头。南师傅还羞答答地讲述了当年怎么被一豪富而貌美的年轻寡妇看上,想要“娶”进家门,虽然她家中已有几位相公嫌疑的人罗列。
我跟韩风经过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门口迎客的小二很有眼色地跑过来询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韩风一点头,随着小二进了客栈,我亦赶忙跟上。没有什么比舟车劳顿后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更让人期待了。
我托小二去买了些干花、精油,加在热水里一熏,一屋子香气缭绕。轻解罗裳,香水濯足,正当我要美滋滋把自己浸到浴桶里时,门“嘭”地一声开了,我吓了一跳,慌乱地收回已经泡进水里的一只脚丫,孰料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往后跌去。完了完了,我心里默念,明明记得栓了门……
还好,不久我就发现跌在了一个软软的怀抱里。我大睁着眼睛,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害我跌倒的人,竟然意外发现他的脸浮现几分绯色。糟糕,电光石火间,我挣脱他的搀扶,迅捷地拢了拢前襟。小人!
“走。”韩风连拖带拽地拉起我就走,我遥望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心疼不已。
还是晚了,一阵风过,门和窗不知怎么回事,竟自动闭上了。外面的声音被很好地隔绝,屋子里很静,静得有些诡异。不仅静,而且冷。韩风一动不动,警惕地皱着眉,握住我的手加了两分力,另一只手缓缓去拔腰刀。
不等他把刀拔出来,一股强劲的剑风已经扑面击来。韩风侧身一躲,堪堪让了过去,同时顺势把我甩出垓心,百忙之中冲我使了个眼色,这眼色是让我躲好了。我倒觉得大可不必担心,冲着他来的人多半是来救我的,难道还会伤我不成。
思量间,又有几柄各式各样的刀剑递过来,五六个人身手敏捷地从房梁上飘然落地,甫一落地,或向前、或侧身,刀剑便从不同方位刺向韩风,没有多余的花哨,剑剑直逼要害。韩风旋身一矮,躲过两剑,又用刀鞘格住斜劈过来的一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招式各异,韩风以一敌六,一时之间不能取胜。
我看得眼花缭乱,既觉惊心又生出几分玩心。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两方缠斗了十几招,就见一个绿衣汉子臂上中了一刀,手中大板刀应声坠地,溅起一片碎木渣。我心中暗喝一声倒彩,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实在丢人。“哎吆——”又是一个女子呼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