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兰王国历史悠久,但从来不是一个强国,最近的连续战败,以及国王身死,更让这片土地陷入空前混乱。
常乐在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停车休整,顺便查看风土人情,此城名叫“提斯菲尔德”,位于南北交通干道,本该繁荣富庶,结果满眼乱七八糟的末世景象。
因为维持秩序的力量弱了,治安就会混乱,一旦坏人肆无忌惮,好人也就不敢出门,连城镇常见的街边摊贩都没了踪影。
充斥着街头的,要么是些当地恶霸,要么就是从周边乡村涌来的难民,本以为城墙能够提供庇护,没想到守城士兵都不知去向,他们也沦为任人欺辱掠夺的“肥羊”。
由于局面不太平,多数商家拉上门板停止营业,这反过来更加促进了劫掠偷盗,“你不卖,老子只好抢”,既然法律失效,惟一通行的道理就是拳头。
尽管如此,螳螂怪“大刀”和裂齿豹“老黑”还是站在酒馆门口,对街景看个没够,口中“啧啧”赞叹不已。
这俩货都是刚刚拥有人形,前者首次接触人类社会,后者虽在天堂镇很久,也只是在城外贱民营地里无聊发呆,今天同样第一次见识都市繁华,所以看什么都新鲜。
至于人类之间不时发生的冲突,在信奉“弱肉强食”的凶兽眼中根本是和风细雨,不值一提。
一个漂亮姑娘汲水归来,从酒馆门前经过时,两“人”都紧盯不放,低声惊呼。
姑娘行色匆匆,神情警惕,再被这两对目光直勾勾地锁定,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加快脚步逃走。
两个家伙不以为意,仍然满面笑容。
“真是个美丽的姑娘,我爱上她了!”大刀两手合在前胸,痴痴凝望。
“没错,皮肤白嫩,肉质细腻,一定好吃!”老黑流着口水发出赞美。
常乐坐在酒馆里,对门口的两位非常无语。
大刀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只不过寂寞得太久,很想学人类样子娶个老婆,但他对老婆究竟有哪些功用都未必明白,一米九的大个子,内心与孩童无异。
老黑对姑娘肉质的评论比较靠谱,应该属于业内人士的经验之谈,但它远比大刀更欠揍!
可是常乐顾不上他们,因为韦伯正在跟酒馆老板吵架。
公爵少爷从小吃尽美食,哪见过眼前这般恐怖的饭菜?
就算是时局不好,材料不齐,主厨又被征兵的拉走,最起码不该把盐和糖搞混,腌肉也该把蛆挑干净再上桌!
酒馆老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爱吃吃,不爱吃滚,别忘了结账就行,就算不结账,反正老子也打不过你们,一切请便。
韦伯气得拍桌子,常乐和颜悦色劝了两句没有效果,忍不住也狠狠一拍桌子,这才把他吓得闭嘴。
其实常乐兽魂空间里带着丰富食品,之所以到酒馆用餐,是为了打听扎兰王国目前的时局。
他取出一枚金币抛给老板,笑着安慰他不要怕,自己这一行不是坏人。
整顿饭的价钱不过几个银币,老板得到金币,神情立刻放松下来,可也不怎么欣喜,只轻叹一声:
“你们带着刀剑,我还以为是强盗来吃白食,我为刚才的态度道歉,可惜这个世道,钱有何用?不知啥时候命就没了。”
“为什么呢?扎兰这么乱了?城防军在哪?领主在干什么?”
常乐发出一连串疑问,同时却从兽魂空间抱出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来。
这凭空出现的婴儿吓了老板一跳,对着常乐上看下看,猜不出他原本把孩子藏在什么地方。
哭闹的孩子就是乐琪,常乐在鬼哭山所救的贱民遗孤,后来交给刚刚丧子的瑞琪抚养,被瑞琪从常乐和她名字里各取一字,命名为“乐琪”。
乐琪现在已经满周岁,但是尚未断奶,常乐既然带了瑞琪这个副官出门,就只好让孩子待在兽魂空间里同行,以便随时照顾。
此刻小宝宝正哭得厉害,常乐能感应到空间里的声响,被吵得心烦意乱,不得不当着外人的面抱出来,让瑞琪哄一哄。
其实不关“哄”的事,小宝宝一天要吃七、八顿,甚至不饿也要吃,瑞琪经历过丧子之痛,对这孩子溺爱得厉害,一哭就喂,现在也是立刻解衣襟背过身去给宝宝开饭。
老板看得直摇头:
“我说你们,是从哪来,要到哪去?六个人里倒有两个漂亮女人,还带个这么小的孩子,兵荒马乱的,不怕出事?”
“我带老婆孩子去塔拉尼亚探亲戚,身边有保镖,不怕。”常乐微笑着继续问道,“扎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瑞琪听常乐把她俩形容为“老婆孩子”,脸上一红,十九岁小寡妇目光含情悄悄瞟来,又微笑低头亲吻宝宝,少女娇羞与母性温柔完美集于一身。
常乐不知怎的,心中猛然一动,忍不住胡思乱想“假如她们真是我的妻儿……”
老板则摇头叹气,解释了近来扎兰所发生的变故。
先是举国之力远征,十万大军断送在哈维兰,大小贵族阵亡数百,接着南方黑暗之源爆发,国王带领最后的三万精兵战死沙场。
然后群龙无首,再加上武力空虚,整个国家一盘散沙。
王子刚刚在费雪人扶持下即位,可是合法性方面存在疑问,因为据说先王曾经私下表示,希望王后做第一顺位继承人,“后党”颇有一些人暗中密谋叛乱夺位。
同样的,战死贵族太多,各地领主也存在继承问题,原先雷打不动的长子继承制,在王室自身陷入混乱,全国都失去秩序和法律的情况下,纷纷受到各种实力派的挑战。
本地领主布朗伯爵就是这样,他贪图费雪王埃里奥特许诺的“东方领地”,募集大军参与东征,最终殒命于塞斯涅克会战,留下的家族分裂为两派,相互间从争吵到动武,最后各自拉起上千人的队伍火拼。
获胜者还是长子,弟弟战败遭到放逐,可是家族人力物力消耗一空,如今连城市都无人驻守,只能缩在城主府高墙之内,除了收税的时候根本不派士兵出来。
此地出没的武装力量只剩费雪远征军,当初他们打着“对抗黑暗之源”的旗号而来,到了扎兰就不再离开,趁着各地领主虚弱,迅速控制了交通和税收。
但费雪军队人数有限,没有一兵一卒常驻提斯菲尔德,只会定期巡查周边城市,巡查目的也不是维持治安,更像地痞登门收“保护费”,领主们只要乖乖配合,就可以在费雪人刀剑下保住地位。
剩余的时间里,偌大乡村以及繁华市集尽成盗匪天下,械斗火拼仍然不断爆发,动辄有人横尸街头。
普通百姓只好小心翼翼,不确认安全不敢出门,其实锁上房门也只是个心理安慰,强盗想进屋,狠踹一脚即可。
老板的酒馆曾经生意火爆,如今多数时间冷冷清清,主厨和伙计都被强行征兵,生死不明。
现在后厨帮忙做饭的是他六十岁的老妈,眼神不好,所以糖和盐分不清楚,肉里的蛆挑不干净,这都很难避免。
原先店里还有几个陪酒姑娘常来,大多卖笑不卖身,只是陪客人喝酒聊天挣几个小费,最近却被费雪人绳捆索绑,一股脑“征用”,在军中面临的遭遇可想而知。
老板说到最后,摇头叹气:
“费雪军队和强盗,其实都他妈一回事,无非盯着两种目标,美女和财富,先生你这两样都有,太危险了!你的保镖,就门口那个背着双刀的大个子?他一个能打几个?强盗可不会跟你一对一讲公平!”
大刀能打几个?常乐还真不清楚,地狱之门的看守者,堪称“杀戮机器”的人面白骨大螳螂,恐怕现出原形来就把敌人都吓尿了,不用打。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街上随即响起一片惊呼尖叫。
老板神色一变:
“他们骑马,多半是费雪军队,跟强盗一样抢钱抢女人,各位最好去我地窖躲躲!”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跑了,临走还没忘记带走钱箱子。
桌对面的韦伯开始坏笑:
“长官,当心你的美女和财富。”
常乐则转向没有战斗力的瑞琪:
“你真该带孩子去躲躲。”
瑞琪淡定微笑,毫无惊慌神色,她跟在常乐身边当然不会害怕。
艾格尼丝则满脸都是装出来的酸溜溜醋意:
“她是你老婆,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我也是美女,为什么不用躲?”
常乐哈哈一笑:
“姐姐,您是什么人?您是死亡沼泽的主宰,五阶上位魔兽,东大陆顶尖强者,谁敢来欺负您,那真是太不知好歹。”
可并非每人都能看清“弱者”的真正实力,自然也总会有人不知好歹。
随着街上大乱,最初那位漂亮的汲水姑娘沿着街道狂奔而回,显然是尚未到家就迎面遇上费雪人,只得扔了瓦罐转身逃跑,边跑边喊,高声呼救。
仔细听听,她喊的却不是“救命”,而是“来人”,倒像什么高官显贵呼唤手下。
可少女棉絮外露的褴褛衣衫却证明,她应该只是个贫穷姑娘。
两条腿自然跑不过四条腿,费雪人盔明甲亮,纵马呼啸而来,眼看就要将漂亮姑娘合围,也就在此刻,大刀一跃而出,将姑娘用力抱住。
他是去救人的,只是动作略毛糙,台词也略鲁莽:
“姑娘,我来保护你!你嫁给我吧!”
大刀牢牢记住了常乐说的“爱一个女人就要保护她”,可惜表达方式仍然太奇葩。
所以姑娘尖叫:
“你神经病!放开我!”
与此同时,她一膝盖撞在了大刀腹下要害处,趁着后者惊愕僵立之机逃开。
这姑娘敢于独自上街行走,当然不会像外表那么柔弱,好歹拥有初级修士的斗气,以及稳、准、狠的格斗技术。
不过修士与战宗,那是蚂蚁和巨龙的差距,能把大刀打得失去行动能力,有赖于少女出招之阴毒,以及中招者的毫无戒心。
螳螂怪脸色惨白,佝偻着身体痛哼不已。
作为战无不胜的地狱魔怪,利剑穿胸尚可谈笑自若的强悍生物,只因刚刚化为人形,不知身体下方还有此等要害,仓促间竟吃大亏!
这少女也算某种“不知好歹”,二话不说先干掉了见义勇为者,常乐忍不住笑喷。
然而费雪军人已经团团包围上来,少女从一人马腹下灵巧钻过,想要从小巷夺路而逃,却被另一人抓住衣领,一把提到空中。
带队指挥官哈哈大笑:
“这妞漂亮又新鲜,晚上有事干了!”
常乐见状猛然起身下令:
“大刀,发什么呆?救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