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镇幕后老板”，“老朽无用的法师”，常乐一句自我介绍引爆了全场。
当然不会有人真的认为他“老朽无用”。
对于这位“幕后老板”、“神秘法师”，大家久闻其名，充满神往，只是从没见过真身。
久而久之，人们越来越怀疑其存在，就算真有这个人，恐怕也只是个幕后股东，本人还在繁荣的西大陆，不会屈尊降临这蛮荒之地。
更有可能的是，艾米偶然得到一些附魔武器，为了卖个高价，编造出一个“大魔法师”做幌子。
可今天“大师”本尊竟然现身，冒险者们顿时沸腾。
他们连场中的激战都不再关心，惊呼着，议论着，视线全部聚焦常乐。
梦娜等几名佣兵也受了影响，几个人同时回头来看，尽管手中战斗未停，多少有些乱了节奏。
问题是敌方不知其中典故，不受任何干扰，攻势也无丝毫顿挫。
战局的微妙平衡立刻被打乱破。
“啊！”梦娜发出一声凄厉尖叫，但受伤的不是她本人。
与夏洛缠斗的战灵又一次向梦娜扑来，前几回都是格纳放大招顶住，等着夏洛把敌人重新接过去。
可这次格纳回头了，只是出于好奇，瞄一眼“神秘魔法大师”，对敌方异动反应得慢了一点点，阻拦得稍晚了一点点。
面对掌握自然伟力的战灵，电光石火般的速度，任何“一点点”延误足够致命！
而梦娜尚未掌握高阶光系的强大能力，在战灵的攻击之下不堪一击，败即等于死。
所以埃尔顿毫不犹豫，身体几乎贴地水平鱼跃，在最后一刻堪堪拦住对方光刃，继而后背一撞，将梦娜送出十米开外。
接着，就变成埃尔顿以一敌二，同时迎战两名战灵，局面惊险万状。
鲜血也从他身上涌出，那是刚才救梦娜时被追兵所伤，左后肩胛处衣衫裂开，皮肉翻卷。
梦娜惊叫着将治疗之光不断投去，夏洛则怒吼着猛扑一名战灵的侧后，为埃尔顿纠缠住一个强敌。
场面几乎是从崩溃边缘挽救回来，又恢复了惊险的动态平衡。
然而这次埃尔顿伤势很重，梦娜的治疗术就像用瓶塞堵水桶，完全止不住队长的血流泉涌。
随着埃尔顿的失血和衰弱，整队人随时可能面临下一次灭顶之灾！
常乐当然不会坐视自己人伤亡，在梦娜遇险那一刻就飞身向前。
可他刚刚发动，对面的大胡子就已后发先至。
“你的对手，是我！”
杀机透骨的阴寒之刃，瞬间刺到常乐面门。
围观者齐声惊呼：
“战宗！他是战宗！”
大胡子出招的同时，双肩之后就已展开一对光翼，那是战宗的标志，东大陆顶级高手的象征！
所以他的速度也是快到无法形容，身后拉出一串残像，整个人都似化成幻影。
上一秒他还在百米外单手高举，从掌心悄然浮现一柄战枪，下一瞬那战枪就划过长空，刺到常乐眉心。
眉心刺入，脑后贯出！
“啊！”围观者又在惊叫。
然而常乐没有死，大胡子刺中的，只是一个影子。
常乐的速度同样非常快，与大胡子不同的，则是后者拉出一串残影，他却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影子，本体直接从另一个地方出现。
因为他不是冲过去的，当然不可能有连贯的轨迹。
“瞬移！”围观者七嘴八舌的喊叫，声音虽不齐，意思够清晰。
只有空间法师才掌握“瞬移”能力，常乐这一招就足以证明自己的“神秘空间法师”身份。
这当然不是“瞬移”，而是常乐自创的“空间折叠”，从他还是个修士时就已学会，当然以现在的力量施展效果会更好，一跃百米，在过去无法想象。
“大魔导对战宗！这一战可精彩了！”有人失声大喊。
也有人质疑：
“你怎么知道他是大魔导？”
“废话！跟战宗打得势均力敌，不是大魔导还能是什么？”
他似乎忘了还有比大魔导更高的法职。
众人一边争论，一边不断退向远处，甚至以木屋或者栅栏做掩体，惟恐遭到超级高手的交锋误伤。
其实木屋也挡不住战宗的斗气冲击，找东西挡一挡，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常乐是这里的老板，绝不会允许激战殃及建筑物，当即跃向空中，随着旋身转体，黑色袍袖挥舞一周，布下百米方圆的无形结界，阻挡狂暴能量外泄。
而大胡子的后续攻击接踵而至，仍然快似闪电，迅如奔雷，阴气四射的长矛好像一根活物，盘旋飞腾，扑咬穿刺。
在那矛尖上，还有似青似绿的微光，犹如冥府鬼火。
常乐挥臂格挡时，明显感受到一阵刺痛。
痛处不在手臂，而在灵魂！
这战枪有古怪！
要知道从战灵境界开始，修炼者就能凝聚斗气作为武器，远比金属更坚固，更锋利。挥舞光刃作战便是超级高手的标志。
大胡子身为战宗，却拿一杆实体长枪，似乎有违常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杆枪附有逆天的魔法能力，至少也是上品灵器，甚至是……神器！
而且常乐同样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拿出长枪之后，实力陡增，而且越战越强，此刻几乎达到4级战宗的力量。
而常乐自己，每次与战枪相触，甚至仅仅被它掠过，就会产生莫名的空虚感，似乎生命的一部分被对方抽走。
“明白了！”常乐心中暗吼一声，“这杆枪，可以吸收灵魂能量，补充给使用者！”
几乎同时，围观者中很多人也认出了战枪的由来，就算没亲眼见过，至少也听说过。
“看那绿火！是魔鬼长枪！神器魔鬼长枪！”
“手拿魔鬼长枪的战宗高手，他是瀚海王！魔鬼骑士巴迪奥尼！”
眼前这位大胡子，正是瀚海国王巴迪奥尼，常乐残忍火攻消灭八千瀚海铁骑，如今迎来了报复。
巴迪奥尼统一了瀚海中各处绿洲和游寇，以一手之力建立起瀚海王国，平生征战很少遇到挫败，就算打了败仗损失也不大，因为瀚海铁骑来去如风，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可逃。
得知大将军索格洛夫战死，八千人马全灭，王国损失半数军队，巴迪奥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动身开始追查。
他在河源湿地那付之一炬的芦苇滩查明了真相，怒火也随之更加高涨，发誓杀死那个“不敢堂堂正正厮杀，只会放火害人，阴损卑鄙的凶手”。
然后，他一路追查到塞斯涅克，知道了真凶是个贱民，强盗出身，名叫常乐，当时就率部驻扎在城中。
然而没法立刻报仇。
恰好哈维兰皇帝驾临塞城，战宗诺玛迪斯随行护驾，又有光系大魔导伊莎贝拉存在，如此高阶的修炼者彼此都有感应，巴迪奥尼几乎立刻被发现，双方在旷野客套威慑几句，他只得知难而退。
瀚海王并未就此放弃，他根据手头掌握的少许线索，又向着北方的“野玫瑰营地”前进，盘算着即使抓不到常乐本人，也能捉他一些部下，迫使“罪魁祸首”出面接受清算。
常乐最后的这次飞行，在万米高空透出少许威压，也从夜间宿营的瀚海王一行人扫过。
巴迪奥尼没发现目标在空中，却由此判断出有个高手在赶路，目的地很可能就是野玫瑰营地，于是立刻拔营起程，追着威压的尾迹而来，与常乐前后脚抵达天堂镇。
尽管名称中没有了“野玫瑰”，巴迪奥尼还是从众多贱民的存在判断出，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他很多事情都猜对了，唯独没猜到，眼前这名“堂堂正正厮杀”的对手，正是常乐本人！
“你是瀚海王？”常乐在激战中喝问。
巴迪奥尼冷笑：
“我是瀚海王，我手中是神器魔鬼长枪，我会越战越强！你现在是否还相信，你能打得赢？”
常乐没有回答，鬼影般闪过长枪正面穿刺，身形旋转，向对手踢出一脚。
观战者反而有些焦急，不少人对着常乐大喊：
“大师！请施法！我们可以再退远，您不要有顾虑！”
“是啊！一个大魔导师，怎能与战宗近身格斗！”
常乐不是不想施法，他如果仍保持着暗系战皇的天赋，单凭格斗就已打垮巴迪奥尼，之所以切换到暗系法系，是为了证明自己“神秘大魔法师”的身份。
假如“大魔法师”背上冒出战皇的两对光翼来，就什么都被拆穿了。
但他要扮演的身份，又是“空间魔法大师”，除了刚才所施展的“伪瞬移”，他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技能来证明这一点。
他一边激斗，一边检视整个暗系天赋，发现所有的暗系攻击法术都异常邪恶，无论杀伤效果，还是视觉效果，无一不邪。
假如把什么“暗影军团”或者“灵魂撕裂”，又或者“亡者诅咒”使出来，不仅仅有违“空间法师”的身份，更要命的是会波及周围无辜者。
那些瞧热闹的冒险者，在暗影能量笼罩下都会成为原材料，不是变暗影怪物，就是化身迅捷傀儡尸。
然而不能再拖了，这样下去巴迪奥尼越战越强，自己灵魂力量受到抽取，越打越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对方击败。
“有了！”常乐想到个主意，精神一振，猛然跃向高空。
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此前他缠斗中不时高高跃起，但终究还要落回地面。
这次他却飞了！
法系修炼者不能飞，能飞的只有风系大魔导，而且有技能冷却限制，这是众人的常识，也是常乐从小听铁匠大叔讲过的知识。
但这只是东大陆的常识，因为东大陆千余年没出过六阶法职，当然没人见过暗系法皇出场的阵仗！
常乐脚下黑气缭绕，好像踩着一朵乌云，身体四周更有明灭游移的绿火，在夜空中格外诡异。
阿妮塔解释过，绿火缘自“空气被电离”，但在尤里安大陆的修炼者看来，它就是鬼火。
“神啊！”
“魔王！”
围观者又一次惊呼，这次声音不齐，言语各异，思路却很统一，无论常乐是神是魔，都足以令人敬畏膜拜，许多人“扑通”跪倒。
连巴迪奥尼也目瞪口呆忘了进攻，手攥长枪仰望夜空，口中喃喃：
“法皇？难道他是法皇？”
常乐冷森森地笑了几声：
“陪你玩了半天，现在该结束了，怎么，你不敢上？”
巴迪奥尼根本无路可退，当即咆哮怒吼，双翼招展，挺枪跃向空中，人与枪化为一体，一道流光直奔常乐。
“空间破灭斩！”
常乐猛然暴喝一声，经过君王套装扩音系统，几乎响彻云霄，也震得围观者头脑眩晕，脚步踉跄。
随着吼声，一到弧形阴影迎上了巴迪奥尼。
这效果，就好像一团人形黄油扔向锋利刀刃，堂堂战宗就被那阴影从头到脚一切而过。
瀚海国王分为两片，连同他的战枪，往三个方向坠落下去，漫天飞扬的鲜血在夜色里并不鲜艳，倒好像是一腔魔鬼黑血，正合他“魔鬼骑士”的名号。
名闻天下的凶悍国王，劫掠四方数十年的残忍大盗，就这样迎来生命结局。
那道暗影切开了巴迪奥尼，却没有停止前进，又划过一段曲折路径，从瀚海王几名部下的脖子上划过，不多不少，切开颈动脉为止。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弧形阴影回到常乐面前，便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就是空间破灭斩？”几个围观者颤抖的声音相互询问。
没人知道答案。
常乐更不会告诉他们真相。
弧形阴影只是黑色的神器君王剑，那“伪固态量子装备”形状随心所欲，可以是剑，可以是矛，也可以是某种类似镰刀的东西。
操纵君王剑飞行杀人，凭的则是念力。
念力并没有因为索尔查克所赐力量而增加，与常乐偷袭埃里奥特时威力差不多。
埃里奥特能躲闪，巴迪奥尼却处于“孤注一掷”的决死冲击中，根本没打算躲，而他的斗气防御，又怎能顶得住神器当头硬劈？
常乐俯视着脚下越聚越多的人群，苍老声音咳了几声，叹道：
“我真是老了，没用了，收拾一个战宗，竟然用了这么久……”
下边鸦雀无声，个别人咽口水的“咕咚”声清晰入耳，显然他们的喉咙很干燥。
“收拾一个战宗”，被他说得好像去市场买一捆菜。
“用了这么久”，其实总共不超过两分钟，而在前一分五十秒里，“大魔法师”是与战宗在贴身格斗，并且不落下风！
当“大师”宣布“不玩了，结束吧”，便将纵横天下的“魔鬼骑士”一招秒杀！
那恐怖的“空间破灭斩”，无声无息，无坚不摧，哪怕只是回想那一刻，人们都是毛骨悚然！
常乐又咳了几声，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
“还有谁想捣乱，想染指我这座小城，再等几年，我可能就真不行了……”
“大师！尊敬的魔法大师！”
“我们都是您的仆人！”
黑压压的人群忽然齐刷刷跪了下去。
常乐没有自报家门，也就没人敢询问他的名讳。
每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膜拜、臣服。”
常乐默不作声，伫立于半空中、黑云里。
“爽吧？力量的滋味……”索尔查克的意念传来，常乐似乎能感觉到他的阴笑。
“的确很爽。”
“以后，你随时还可以这么爽，随时可以再做战皇，只要你……”
“不用了。”常乐微笑着明确拒绝，“我自己的力量，早晚能超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