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大地束缚,飞上蓝天,恐怕是每个人类自幼而来的梦想,一旦实现了,当然是种美妙体验。
尤其在这闷热夏夜,翱翔于星空之下,凉风扑面而来,常乐的心情舒畅至极,忍不住纵声狂吼,哈哈大笑。
阿妮塔身在兽魂空间,也能接收到兽魂铃附近外界信息,这时忍不住发来意念传讯:
“主人,在您的世界里,有没有空军?”
“什么叫空军?”
“飞行作战的部队。”
“有啊,我的死灵骑兵!”
常乐笑着回答。
在这世界,能飞行作战的,有且仅有魔龙族死灵骑兵,至于其他势力,从未听说类似编制。
普通鸟类中,就算最大的巨鹰也无法承受人类体重,也只有大型飞行魔兽才能成为坐骑。
可大型魔兽一来稀少,二来强悍,战师级修炼者遇上了有死无生,战灵级也最多就是能够抗衡,要驯服飞行魔兽当坐骑,至少也得是战宗。
可战宗还需要飞行坐骑吗?人家自己就飞了!
若能降服传说中飞行如电,能够直闯天堂的“幻羽雷隼”,那肯定气派非凡,然而以幻羽雷隼堪称“半神”的实力,战宗上去也只能送菜。
而像死灵鸟这样大群聚集的黑暗生物,实力相比于飞行魔兽偏弱,能够驯化为座驾的,除魔龙族之外,常乐没听说过类似的例子。
“那么,您对空军战术应该也缺乏了解,我给您讲一讲。”
阿妮塔毕竟只是个人工智能的幻影,说不清哪个世界创造了她,更不知道那世界是什么样,“数据库”里的资料不那么完整,但她能够讲出的知识,仍然浩如烟海。
只可惜常乐大多听不懂。
就拿左手戴着的那枚“死亡呼唤”来说,常乐驯服死灵鸟全凭它的帮助,黑暗系魔法提升一阶也是出自它的力量。
根据帕巴多瓦介绍,此为黑暗王者之戒,所以能够提升暗系魔力,也可慑服黑暗生物。
而它同时散发的邪恶意志,却也笼罩着戒指主人,导致使用者心灵渐渐扭曲,最终一步步滑向深渊,就如魔龙族老族长的下场。
这种理论完全在常乐理解范围,他也时不时感受到戒指的影响,自己果然比过去“坏”了一些,但邪念多数时候一闪而逝,并不会付诸实施,偶尔失控只是在男女方面。
在大是大非面前,哪怕戴着戒指,他从未失去过原则。
所以他仍然戴着它,坚信自己的心志能够抵抗邪恶侵袭。
换成阿妮塔来分析这枚戒指,却让常乐听得不知所云。
幻影美女反反复复地解析,最后得出结论,将这戒指称为“脑波增幅器”。
她说所谓“暗系魔法”,都是通过意念产生的意识控制,作用于目标神经系统,这枚“脑波增幅器”便是强化意识力量,从而也提高了暗系魔法等级。
然而该装置在极大增加脑波强度的同时,也对自身大脑前额叶产生强烈干扰,此处恰恰主管价值观与自控,这是人类进化中改变最大的部分,也是人和兽最本质的区别所在。
邪念人人会有,正常人经过前额叶瞬间判断,就会将其否决,一笑置之。该部位若有病变,或者像儿童那样尚未发育完全,则会“敢想敢干”,分不清对错。
这就是阿妮塔的理论,自成一体,自圆其说,但是太过玄虚,哪有帕巴多瓦的道理直观明白?善恶本质在于灵魂,又怎会依赖什么额叶?
常乐对此也就是听着玩玩,自己所信所用的,仍是尤里安大陆的“黑暗-光明”理论体系。
“死亡呼唤”也好,“黑暗王者之戒”也罢,哪个不比“脑波增幅器”有气势?
同理,那套邪恶神器全称也该叫“黑暗君王套装”,而不是阿妮塔所说的“量子智能装甲”,“量子”是个什么?好不好吃?
然而今天阿妮塔所讲的“空军战术”,却好像在常乐面前打开一扇窗,向他展示出一个令人惊喜的新世界。
与其说是“战术”,不如改称“战略”,一支会飞行的部队,堪称战略部队!
常乐边飞边听,边听边问,思路大受启迪,学得津津有味,直到天边蓦然出现一颗流星,才打断了他的潜心钻研。
夜幕之下,这颗流星亮得耀眼,飞行轨迹却很怪异。
它没有高速直冲地面,也没有瞬间熄灭,而是保持着亮度,在空中斜斜滑行。
落地之后,它竟然还能再度冲上天空!
常乐立刻催动坐骑死灵鸟,偏离既定航线,向着“流星”飞去,哪怕仅仅出于好奇心,他也要瞧瞧那是什么东西。
仅仅几分钟之后,双方距离就大幅接近,因为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常乐,同样调整方向,迎面而来。
很快,常乐看到了一个人形,以及一对羽翼。
鸟?还是人?抑或鸟人?
然而对方来得太快,犹如一道光剑划破长空,直刺常乐面门。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拉动缰绳,控制死灵鸟翻转反扣,向着右下方急坠。
对方竟然如影随形,坚持着非要相撞不可,只不过灵活度上稍逊一筹,终于还是让常乐勉强避开。
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常乐几乎被刺得睁不开眼,恍惚间看到炽热流火般的光影之中,一张绝美面孔似笑非笑回眸一瞥,继而飞速远去,巨大羽翼迎风招展,几乎遮住半个天空。
说是羽翼,因为它拥有一条条羽状脉络,然则并无实体,只是光影所凝,渐远渐淡,末端近乎透明,却又似乎无边无际,向无限远处延伸。
“天使?”常乐失声惊呼。
传说中的天使才有如此曼妙身姿与面容!
可那不合时宜的阿妮塔又开始解释:
“主人,通过光学信号分析,那翅膀是巨大能量所激发的等离子体,羽翼结构实际是某种触须,向周围融入契合,帮助对方控制环境力场与磁场,包括初步的重力控制……”
总之她是想说,这个天使或鸟人并非天上神灵,而是一位境界高深的修炼者,能够进行初步的重力控制,但还不能像鸟一样自由飞行,只能依靠跳跃和滑翔,借助气流遨游天空。
阿妮塔的解释令人云里雾里,但常乐的思路顿时受到启发,从而得到正确答案:
“战宗!她是战宗!”
人类五阶修炼者,常乐只见过风系大魔导尤妮斯,今天还是头一回遇到五阶战职!
传说中的人类战宗,最大特征便是背生双翼,能够短距离跃空而行,常乐本该第一时间猜到。
可他过去始终觉得,所谓“双翼”就是一对翅膀,能够“扑拉扑拉”扇动,尺寸和力度略有不足,所以只能帮助主人滑翔,就像一只母鸡,在鸡窝和矮墙间费劲扑腾。
他绝对想不到真正的战宗之翼,竟是延伸数百米的光翼,流光溢彩,如梦如幻,却从不挥舞。
就在阿妮塔喋喋不休分析目标属性时,对方已然落地,并且又一次腾空,向着常乐急速飞来。
尽管在空中转向不如常乐座下死灵鸟敏捷,可对方的速度远非任何鸟类能比,几百米高度一跃而至,无需精确估算就知道,足有数百公里时速!
对方如此执着,常乐心中猛然闪过巨大的危机感,这会不会是敌人?
整个哈维兰帝国只有一位人类战宗---血魂谷宗主诺玛迪斯。
眼前此人显然不是诺玛迪斯,那么她属于哪国?无论费雪还是扎兰,乃至于卡延帝国,如今都是常乐的敌人。
最讽刺的,连诺玛迪斯也是敌人,那老家伙手下三个战灵,已有两个死于追杀常乐。
总之,只要是战宗,没人会站在常乐这一边!
所以他还是要躲,死灵鸟“秃子”在夜空中不断急转翻飞,就像雀鸟逃避鹰隼突袭。
而那位战宗似乎对这游戏玩上了瘾,不断发出轻笑,耀眼流光不断掠过常乐身边。
她说话声音也轻,却又清晰有力,就好像直接在常乐耳畔私语:
“我记得你的气息,这几天从我头顶一次次飞过,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是谁!”
坏了!听她这么说,显然来自敌方阵营,常乐这几天正是从联军头顶几次飞过!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费雪王埃里奥特身边的战宗”?
拥有这样强大而美丽的保镖,费雪王怪不得不追女人,也不娶王后,他眼中不可能再瞧得上别的女人!
常乐这样胡思乱想着,并不开口答话,一边躲避,一边向着南方飞去,现在惟一能用来依托抵抗的,只有迷雾山!
实力差距太大,特殊地利便成最后的依靠。
他也在意念传讯中紧急通知帕巴多瓦,魔龙族全体疏散,男女老幼迅速撤离魔渊,那里将是他选定的战斗主场!
“你要去哪?”美丽的战宗又在发问。
“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追我?”常乐忍不住高喊。
“呵呵,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逃?”
的确,无冤无仇为何要逃?逃就证明心虚!
但常乐还是有话说:
“深更半夜,有人拦路,换谁不会逃?”
对方轻声一笑:
“你拿我比强盗?好吧,那我就做一次强盗,交出你的鸟!”
“你是战宗,自己会飞,还要抢我飞行坐骑?”
常乐忍不住发火,他拥有三百多只死灵鸟,送一只出去不算太大问题,可这位高人的用意令人费解,欺凌弱小的态度更是叫人讨厌。
常乐对她美貌所产生的好感荡然无存。
可她却撒娇一般笑道:
“自己飞行,很累呀!”
战宗无论怎样高速飞跃,光影纵横划破长空,那说话声始终心平气和,好像她一直坐在常乐身后。
越是这样,就越瘆人。
更瘆人的还在后面,在一次急转回避时,前方又出现另一个“鸟人”,一样背生双翼,一样美艳绝伦,但整个人都是虚影。
人是虚影,威胁却异常真实,铺天盖地的宇宙之力迎面而来,一旦撞上去,常乐估计自己难免粉身碎骨。
他只能拼尽全力拉动缰绳,硬生生改换方向,连死灵鸟“秃子”都发出凄厉啸叫。
堪堪避过幻影的攻击,却将自己送回了本体面前,美貌战宗悄无声息来到常乐身后,在他肩上一拍。
常乐全身抽搐,顿时失去反抗能力,那种无孔不入的攻击远非他能抗衡。
“嘻嘻……”对方轻声一笑,“我赢了!”
时已至此,常乐只能放弃反抗,假装自己也是在玩游戏,回头笑道:
“还是你厉害,我认输。”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愣住了。
身后站着的,他本来当作“美女”看待的超级高手,穿的却是一身男装,是贵族男子常见的长衣长裤,靴子前面还翘起一个尖。
再往上看,那胸口也很平,难道“她”竟是男人?
可那张脸无论如何都是美女,堪与精灵女王相比的绝代佳人!
“她”的声音,说是男人,也讲得过去,但更像音色略沙哑的女人。
“她”也没有喉结!
常乐盯着对方上下打量时,对方也在看他。
片刻后,“她”忽然问道:
“这么清秀的小伙,你是男还是女?”
“啊?”常乐被这问题气得发笑,在自己下颌胡须上摸了一把,“你说呢?”
“胡子可能是假的!”对方伸手就来揪。
“喂!”常乐根本无法阻止如此高手侵袭,胡子被扯得剧痛,厉声反问,“你呢?是男是女?”
“你猜?”对方笑盈盈恢复了直立。
见常乐目光瞄向“她”下面,“她”又补了一句:
“只许猜,不许摸!”
那裤子宽松,看不出里面有没有特殊物体,但就算对方不提,常乐也不敢去摸,若被如此高手怒扇一个耳光,自己恐怕立刻化作碎片。
可就是这样看着看着,常乐身上猛然冒出冷汗,想起了韦伯对埃里奥特王的描述,女人一样的男人!
然而只听说埃里奥特身边有位战宗,可没人说过他本人是战宗!就算他十七岁就晋阶战灵,算是大陆千年来旷世天才,也不可能短短六年就跨入战宗,伫立于大陆巅峰!
死灵鸟还在平稳飞行,对方缓缓蹲下,凑近细看常乐,微笑着在他脸颊轻抚一把:
“这位少年,你的清秀,你的机智,你的狡诈,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默默无名,您一定猜错了。”常乐淡定回答。
“常乐将军,很高兴见到您,我就是费雪王埃里奥特,谨代表被您杀害的八千名部下,向您表示问候。”
对方笑眯眯的,向常乐伸出手来。
那手纤细,柔软,仍然很像女人。
轻轻一握之后,常乐咽了口唾液,润一润自己因紧张而干燥的喉咙,轻声叹道:
“您,竟然是位战宗。战宗不许上战争第一线,这是大陆公约。”
“没人知道我是战宗,我会压抑实力。”对方神情坦然,面带微笑。
“可现在我知道了。”
“嗯……”埃里奥特王像个羞涩少女般低头,“反正我也要杀你,就不必隐瞒了。”